朱大婶看他眼中犹豫,顺势添把火道:“当家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娘们说不上话,只敢依着当家的意思。只是——”妇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当家的不知道——大郎前几日也不大好,就连大夫也看不出毛病。昨日恰逢黄道长从我们这条巷子里穿过去,叩门说我们家是犯了邪祟!”
妇人看他不悦,忙道:“也是喝了道长烧的神符水,昨夜里大郎才醒转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个什么毛病……”
“你说有人愿意白白收养他?”男人微颤的嘴唇像朵干枯的花,“哪里有这样的事……”
妇人大喜,嘴上却宽慰道:“当家的只管放心,不是别的人。正是那做法事的黄道长。他说小六命中不祥带凶光,放在那里都免不了祸事。唯有皈依道门,方可洗涤身心,退灾减祸。”
“再说吧……”男人的脸上写满疲惫和憔悴,妇人不敢再打扰他,替他掖了掖被角才抹着泪花走出去。
大郎扶住母亲,眼睛贼溜溜转了几圈,好奇道:“老道真看中了那怂小子,当真有这样的好事?”
“管他的,那样的瘟神,去谁家谁家倒霉。再说这可是那小灾星自己允了的,就是回头卖了也是他的命,只要不搁我们朱家就行。”妇人压低声音道,“你可把嘴把严了,别叫你父亲听了去。”
“那黄道长到底什么个来头?”大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往外喷着唾沫星子。“神神道道的,又要撒盐又要画符的,诶——你看那金丝,是不是真的?”
“我的祖宗嘞,你再不争气也不该在外人面前这个样,叫别人看见笑话。”妇人拍掉他往前伸的手,皱着眉头小声对他道,“我的儿,这可是仙师!先前在张衙府上做过法事的,那日正是他扣了我们家的门,细细问了是否有病者。我一说是,他就掐指道‘府上黑气冲天,又含血光,是有大灾’。我原也想莫不是要叫我买个平安符。他却指着柴房说那处便是邪气所在,说那小子命不好,又和家主犯冲,会连累咱们家的运道。和他待得越久,就越不详。”
“做一场法事不是更讹钱?”大郎不以为意,又突然觉得妇人脸上有种得意之色,瞬间明了,“多少钱?”
妇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还是您会做事儿啊。”大郎的目光在身材臃肿的母亲身上停留许久,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他去了与他自己还是与我们也都是方便,本不该在此处的。”
“你可别在你父亲跟前乱说话。”妇人叮嘱道。
“知道——”大郎看着院中撒了一圈的白盐,有些心不在焉道,“他这不像是在祛邪,倒像是在捉妖。
“你可别碍事啊,走走走——”朱大婶一想到从此对那小崽子就是眼不见心不烦,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
“卤牛肉?”朱小六一拿出那纸包,许仙仙就闻出来了,“你找死?这是王屠夫家的吧。”
“的确是,”小男孩笑嘻嘻解释道,“姐姐别误会,这是我买的。”
“腿没折,手没断……”许仙仙警觉道,“你——”
其实许仙仙也没打算“你——”出个什么来,小男孩倒是慌慌张张解释道:“姐姐听我说,以往我是饿得太急才……干的蠢事。如今黄道长要收我做弟子,许我伯母许多银钱,伯母从中匀了些与我,说是给我路上用的。”
“小六没读过书,大伯却常常告诉我要为人正直。我把钱都偿给了以前……的人,被揪着揍了几下,也就了了。”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虽然没能让姐姐收下我,以后好歹也算是姐姐的同道,定会以姐姐为榜样做事。等小六学到了本事拜出师门,再来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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