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宫的途中白沐莞黯然神伤,耳畔一遍又一遍回响起仝氏所言。她知晓宇文晔是多么倨傲的天之骄子,他竟然为她下跪?仝氏的态度又坚决不可转圜,想到这里她的心扯得生疼。
香云见自家小姐今绪异常低落,她也不敢多言,一路上白沐莞走在前面,她便埋头紧跟其后。直到白沐莞忽而停下脚步,香云抬头一瞥慌忙行礼:“奴婢见过太子下,下万福金安。”
台阶上宇文晔长玉立,两道剑眉深深蹙起,深不见底的眸光暗了又暗,完美的薄唇紧抿不语。本就贵气天成的人以此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令周遭气氛低沉得让人难以喘息。
两相沉默了盏茶功夫,白沐莞才侧头轻声道:“香云你先退下。”这话让拘着礼的小丫头如释重负,急不可耐地逃离,将微妙的气氛留给两个主子独处。
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半天,宇文晔缓缓张口:“你今去了何处?”
“我去何处与下有何干系?今天是仝良娣入东宫的好子,下不该陪伴新妇吗?这才是皇后娘娘最想看见的事。”白沐莞轻咬贝齿,心头的委屈终究憋不住,在这瞬间一吐为快。
“莞莞!”宇文晔双眉皱得更紧,眉心几乎快要拧成川字,“你明知我心系于你,何必故意拿这些话戳我的心?”
白沐莞一双美目蓄满泪水,满腹委屈酸楚,连喉舌都错觉发酸,想强撑还是哽咽起来:“皇后娘娘鄙夷厌弃我,在她眼中我是枉顾世俗礼法,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勾引表姐夫的坏女子……如何配得上伺候下?”
见她这般模样,宇文晔顿时神色慌张,快步走下台阶抓住她的肩头,焦急相问:“母后为难你了?你今不是被慕柔唤去归岚,怎么遇上母后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面对他深深的焦虑担忧,白沐莞神色有些木然,眼圈泛红,泪水一滴接一滴落下。
宇文晔呼出中浊气,一把将她揽入怀抱,先温柔安抚道:“莞莞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你莫怕。”
少女依赖地靠在他肩头,三言两语简述完今在坤宁宫发生的种种,满腔委屈化作泪水,沾湿他华贵的绸缎锦服。
宇文晔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心如刀割,是了,他的莞莞再机敏勇敢睿智,终归还是个年少的孩子。何况今羞辱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母亲,天玺朝最尊贵的中宫皇后。那天他们母子对峙时仝氏的决绝,他该知道他心仪的少女在他母后心中不值一提,正因如此,往后他更要风风光光迎她进东宫,加倍补偿她。
入夜时分,宇文晔离开青云阁,今夜于于理他都该去仝姚的芙蓉阁安置,故而白沐莞只是沉默相送,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碧珑动作麻利地为坐于铜镜前的少女卸下钗环耳坠,少女直勾勾看着桌前的烛台出神发愣,杏眼通红惹人怜惜,眼眶里晶莹的泪珠不停打转却始终隐忍着不许它滴下。
突然,少女喟叹一声:“烛火摇曳,今夜是下和仝良娣的洞房花烛夜。”
碧珑很是心疼地看着少女,轻声劝解:“小姐,下心中只在乎小姐,这便足矣。”
白沐莞轻轻摇头,似笑非笑,握住碧珑的手示意她不用太担心。
正在这时香云急匆匆闯进来,吵嚷道:“小姐,小姐,太子下今夜没去芙蓉阁,去了木兰阁!”
木兰阁?那是郑媛的居所。白沐莞下意识回过神,不暗自腹诽宇文晔为何会去木兰阁?偏偏是今夜,仝良娣入东宫的第一夜,莫非是因为……一个念头快速从她脑海中闪现而过。
“罢了,下宿在何处和我们无关,我累了一有些困倦,你们都退下吧。”话音刚落,白沐莞起独自朝里间内室走去。
碧珑和香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依言退了出去。直到听见房门关闭的声响,白沐莞复又从里间走出,隔着雕刻精巧的梨花木框纱窗望外的月光。今儿个又是十五,每月的十五这晚月亮都会格外圆。常言道千里共婵娟,她却总觉得京城的月亮不及漠北的月亮那般圆满。
……
与此同时,和京城相隔千里的苏州同样月儿圆圆,尽管相距甚远依然千里共赏一轮明月。
初的夜凉如水,饶是温风雨柔的江南也不例外。苏州上方的天际繁星灿烂,静谧和谐。月色清皎,华光满天。
月光柔和得映照着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假山画舫,树影婆娑笼罩着撩人夜色,一道修长的影静伫亭前纹丝不动。他时而仰望星空,时而低头叹息,空气中弥漫着无尽孤独之感。任凭夜风侵染周,寒意点点升起,那人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直等到有人脚步匆匆小跑过来,双手递上一个竹筒,恭敬启道:“公子,这是京城的来信,请您过目。”
他忙不迭打开竹筒,一目十行,看罢之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不薄不厚的唇微微上弯,恰到好处的弧度令人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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