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忧。”
陆淇眼眸微动,抚着身边的一盏墨菊淡淡说道:“丁忧本意是‘遭遇父母的丧事’,也许他是在暗示兄长的死与侯爷有些许关联。”
“这怎么可能?澄哥哥是侯爷嫡子,将来又是要继承爵位的,若说侯爷杀他,岂不是太荒唐了!”
疏影顾及杜娘子喜好清静,没有让安月和梨落跟来,出门时手上提着食盒,却忘记了拿团扇。现在她被这日头晃得眼晕,于是一手举过头顶,另一手抓着袖子下摆,这样遮住光亮,慢慢地朝屋里走。
忽然有片阴影投在她身上。放下袖子,是陆随云在她身侧举着把紫檀木素面折扇,下坠的汉白玉执荷童子扇坠和他的棱角分明的腕骨节时有碰擦,摇摇晃晃的倒也十分可爱。
“无论是否与侯爷有关,你不妨先接近侯爷看看,说不准能得到些线索。”
陆淇收扇于腰间,帮疏影掀开竹帘。
疏影回头向他欠了欠身,随后轻巧地迈过门槛,“你想得这样周到,也占了地利人和,为什么不自己去接近他?”
“我和九哥毕竟是亲兄弟,在这件事上总要避嫌的,由我亲自追究怕是不妥,如果是你去做就不会惹出许多麻烦。”
屋里漫着怡人的茶香与木香,只需投身进来,烦躁的心都能立刻变得宁静。
“随云先生应该比我更通晓兵法,不会要在我身上使那借刀杀人的手段吧?”
“‘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敌象已露,而另一势力更张,将有所为,便应借此力以毁敌人。如郑桓公将欲袭郐,先向郐之豪杰、良臣、辨智、果敢之士,尽书姓名,择郐之良田赂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设坛场郭门之处而埋之,衅之以鸡缎,若盟状。郐君以为内难也,而尽杀其良臣。桓公袭郐,遂取之。’你觉得你是郐之豪杰,还是郐君?”
陆淇偏着头,注视她微微流露着愠怒的双眼。
“或敌或友、亦敌亦友。豪杰与郐君都猜不透郑桓公的心思,我却猜得透你的心思。在这个侯府里,无论是谁,都是一枚棋子,要被你玩弄于鼓掌。”
疏影冷笑。她那么讨厌噬不见齿的他,心里却有个奇怪的念头,希望他能像原先那样反驳自己。
“这已经是我能为兄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想,你得不到真相,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才会频频提点你。兄长的死,申屠家、兰陵谢家的灾祸,这一切的一切,症结也许都在侯爷身上,你一定也曾怀疑过他!”
“怀疑过又如何?即使真的是他害了他们,他还可能正法吗?”
她无法忘记刚进侯府时陆同耑对她的一番殷殷嘱托,那父子真情是根本不能够抹着白脸演出来的。
陆淇默然点了点头,半是自嘲,半是怜惜谢疏影这样的、在自己身上早已经荡然无存的善良秉性。
门帘里又进来两人,看去是杜娘子和史老嬷嬷。史嬷嬷的步履虽蹒跚,手中的盘子却端得极稳当。盘中盛着六只橙黄橙黄的大金爪蟹,并中间一朵垂丝吐蕊的黄菊,能把人的眼睛鼻子全都勾了去。
杜娘子轻轻推他们两个去桌前,笑道:“这蟹好极了,咱们趁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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