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光是在一阵惊呼声和刀剑相拼中醒来的。
眼前还是那片空旷的山地,旁边也还是那几个脚链相套的那男女女。
但同时,不远处,却多出了一群面带头巾、持刀执斧的莽汉和几个类似家丁的男人。
距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辆明显比牛车高档许多的马车停在那里,门帘下垂,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噗!”
“啊!”
杀人了!
只见那几个看似孔武有力的家丁,在和蒙面莽汉搏斗中,渐渐失了力道,接二连三地被刺被砍,鲜血随着惨叫从那些家丁的身上喷射而出。
很快,战局分出了胜负。那帮疑似强盗的男人踢开碍事的尸体,开始翻箱子的翻箱子,掀开帘子抓人的抓人。
尧光抽空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赵婶子,以为她要掏钱消灾,不料那边一个莽汉走了过来,直接对赵婶子道:
“哟呵,这不是我们赵婶子吗,你这又去哪儿搜罗的货啊?”
莽汉发现是熟人,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取下脸上的面巾,露出龙眉大眼和黑油油的络腮胡。
赵婶子一听一看,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谄媚道:“原来是金爷您啦,可把老婆子我给吓着了!还好还好,没耽误您办事儿,不然我可罪过了。”
金爷不再搭理赵婶子,目光一转,便一溜地将小五小六中间押的七个人看了个遍儿。
赵婶子一旁看着,面上不显,心理却还是滴血了。
逢年过年的,她也是给这山大王上供了的,如今被他当面碰上了,估摸着手头这几个要遭!
她绷着笑脸眼看着金爷将目光停留在翠娘和尧大丫的身上,不免心里一紧:这位爷可真会挑,这批货里就翠娘和尧大丫品相最好,她还指望着靠这俩卖个好价钱。这下倒好,遇到这个煞星!
不过,想到自己的人头和长期买卖,她也不能不仍痛割爱,在金爷即将开头前,赵婶子很有眼力见儿的走上前,笑嘻嘻道:“金爷这是看上哪个了,你只管说,老婆子今天有福气遇上您了,就送个见面礼!”
“嗯……”金爷不客气,真的就琢磨起来:那个面白的小丫头长得倒挺水灵,可惜小了点儿,旁边那个小妇人虽姿色欠了些,但经过人事,想必弄起来要更称心些,于是,他点点头,手指翠娘,道:“就她吧。”
“好咧!”赵婶子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尧大丫留下了,不至于亏本。
她赶紧让旁边的小六给翠娘松脚链。
“金爷!”
突然,一个身型相对瘦削,估摸着年龄十七八岁的蒙面男子跑了过来,对着金爷道:“车里的女人自杀了。箱子里有两百多两银子,还有一些珠钗首饰和布匹。”
金爷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对那人道:“行,收拾收拾,我们也回寨子了。去把我马牵过来,我得把你们嫂子带上。”
男人一听,知道金爷这又是要抢个女人上山了,应和下来,正准备转身,突然余光一瞥,就不走了。
金爷见人没动,转过去问:“咋地啦,铁头?”
被唤作铁头的男子伸出手,直指尧光,问:“金爷,你都找了好几个嫂子了,能给我也找个媳妇吗?”
金爷顺着铁头指的方向一看,那不就是他刚才挑剩下的,那个瘦女娃子吗?
“行啊,赵婶子不会介意的。不过,你喜欢这号儿?”他指了指尧光,瘪了瘪嘴:“这毛都没长齐呢,模样倒是俊,可惜身上没二两肉,你不嫌弃嗝手吗?”
尧光听到对话,抬头朝那个叫铁头的看了一眼,不过蒙着脸看不清面目,瘦瘦高高的,听声音不像多大年纪的:特么的,自己这是要被土匪看上了?先被卖,再被抢,古代人果然口味重,她这副身体还未成年好不好!
一旁的赵婶子也急了,听这两位爷毫不见外地挑肥拣瘦,真想拿把刀把他们捅死!
妈的,这简直就是抢劫!
好吧,赵婶子觉得自己魔怔了,本来就是群土匪,她还得感谢金爷不杀之恩呢,送两个人算什么,全部送给他,也……也没得商量啊!啊!
而那个铁头什么玩意儿,眼光比金爷还毒,居然把她这趟最贵的货给惦记上了!
“铁头大爷,金爷说得对啊,这丫头还小啦,恐怕伺候不好您呢,要不换一个吧。”赵婶子挤出满脸的褶子,热情地建议道,并将另外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女孩儿推了推,抬起下巴让铁头看,为了表示这位虽长得没尧大丫好看,但胸有料,屁股有肉,就差现场脱衣服给搭把手摸了。
可惜,铁头哥是个执拗的,看上了就不想松口,只一双希冀的眼睛看着老大。
金爷一向大方,何况这又不是自己看上的,所以大手一挥,对赵婶子吩咐道:“诺,那就把这个也解了吧。”
赵婶子这下是想废话两句也不敢了,只好忍着心痛,吩咐小六把尧光也给放出来。
金爷今天收获颇丰,满意地大笑两声,难得安慰一下赵婶子:
“赵婶子放心,这条道儿是我的,你尽管放心的走,有什么难处尽管支人上山找我,我给你撑腰!好了,铁头,带上你媳妇儿,咱们回寨子去!”
赵婶子那个气啊,无奈还得强颜欢笑:“那是,那是,还得谢谢您呢,给老婆子撑腰!”
“好咧!”铁头拉过一脸麻木的尧光就准备起牵马,突然记起什么,又转过身对着已经面白无色的赵婶子道:
“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了?”
赵婶子一愣,已经气得没有脾气了,从胸口取出一沓文书,找出翠娘和尧大丫的卖身契,颠颠的跑过去递给铁头大爷。
金爷诧异地看了看铁头,深觉这小子果然心思细腻。他倒是浑不在意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
女人嘛,不过一个玩意儿,喜欢了,就多用用,厌烦了就随便扔给下面的兄弟,谁他妈吃饱了撑的,还操心这些?
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考虑问题周全的兄弟确实好。
铁头来这儿有两年了,别看下小子年龄不大,身上自带一股狠劲儿,脑瓜子也比寨里人激灵,为他如今在盂县一带独一份儿的地位,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嗯,得好好巩固兄弟情谊!
金爷一甩马鞭,抱着怀里的翠娘,一阵风似的朝深山里跑去。
铁头抓着尧光,先是过去查看兄弟们货装好了没有,接着喊人将尸体全部抬进马车,然后浇上烈酒,“哧啦”一声,划燃火折子一扔。
好吧,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工作,铁头将尧光甩上马背,一脚跨上去,哟呵一声,招呼身后七八个兄弟和满载的货物绝尘而去。
而这一边,一脸死气的赵婶子亲眼目睹了铁头的手段,连心里那点儿抱怨也没了,赶紧呵斥众人上车,驾车着牛车朝县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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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水灵姑娘4
尧光面朝下被按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着,在几近散架的时候,终于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下来,。
然后,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又被人扛在肩膀上朝前一晃一晃地走。
接连遭遇变故,亲眼目睹这群土匪的暴行加上身体的不适,让尧光终于失去了惯常的冷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挥舞起四肢朝那个把自己当麻袋扛的男人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把我放下来!杀人狂,你去死!”
尧光那点儿拳头,对铁头来说,顶多就是挠个痒痒,但那歇斯底里的骂声倒让他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并照着尧光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老实点儿,再乱骂,小心我在外面把你给办了!”
尧光一惊,理智终于回笼,这是土匪,想干嘛就干嘛,不能用文明社会的礼义廉耻来诓骗。
尧光突然安静下来,让铁头又大笑了两声,走路的劲儿也更足了。
“哇,铁头,你丫的准备开荤啦!”
“哇哇,快看,铁头终于开窍了!”
“再不开窍,可不就辱没了我们铁头师爷的名号吗,哈哈……”
“铁头,你太不是人了,那妞还没成年吧,有啥吃头?”
“铁头,用完了也给我们乐乐?”
铁头没有搭理众人的调侃,闷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吱呀!”
门被推开了,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尧光被被大力扔在了一张式样极为简陋的大床上。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并上了栓。
尧光被摔得手脚有些刺痛,她惊慌地坐起身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可恶的土匪。
铁头见尧光如此生动的模样,顿时又笑了,他转身扯下面巾,走到一旁的桌旁倒水。
一杯凉水出现在了尧光的面前。
尧光没有接水,而是一脸呆滞地看到铁头,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特么的,是缩小版的敖岸吧!
铁头见尧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又将杯子往前一递,没什么起伏地命令道:“喝水。”
尧光压下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无声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一口喝光,凉水不小心呛到了喉管。
“咳咳……”
尧光觉得这一世已经生无可恋了。
铁头见状不由一笑,接过杯子,然后将尧光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又给揉乱了:“怎么,这么久没见,不认识二哥了?”
尧光一惊?
二哥?尧栓?
这缘分,尧光深吸一口气,真是妙不可言啊!
见铁头又过去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下去,尧光不自觉皱了皱眉:所以说,她自以为斩断的孽缘,在这个时空又要再次上演?
“在想什么?”尧栓,也就是铁头,还是上一世的冤家敖岸,走到尧光面前,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问道。
尧光还没理清自己和尧栓的关系,只能以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口吻问道:“二哥,你怎么跑到山上当了土匪?”
尧栓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敷衍道:“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黑字的薄纸片递给尧光,“拿去!”
尧光接过来一看,是尧大丫的卖身契,她想也没想一把就给撕了。
“哟!几年不见,我们大丫有脾气了!”
尧光没有搭理尧栓的调侃,问道:“你打算一直当土匪?”
俗话说大旱必然大乱,尧栓现在这样烧杀掳掠没什么,若到了太平年间,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尧光也只是随口一问,她现在该操心的,其实应该是自己的出路。
尧栓没有回答尧光的问题,转而问道:“是尧大壮?”
尧光淡然地点点头。
尧栓以前没少挨养父的揍,大哥又是个闷头闷脑只知道干活儿的人,所以,他在尧家,也就对捡他回去的素娘有些感激之情。
至于大丫,从前一直也是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未曾亲近过,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但既然遇到了,能救她出苦海,也算报答了素娘的恩情。
“那你打算回去还是……”
尧光坚决的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回去了,不想再被卖一次。”
尧栓挑眉,看着眼前的义妹,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泼辣而有主见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大丫是个标志的女孩儿,也曾经在闲暇之余多看了两眼,当然,仅仅是多看两眼,和欣赏美丽的山色没多大差别。
而现在,再次相遇,尧栓觉得,不能再把她当作任意糊弄的人了。
因为素娘的救命之恩,他希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这个义妹找个好出路。
所以,他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才十三岁吧。要不,你先暂时呆在寨子里,等时机合适了,我再帮你物色个男人嫁过去?”
“呃?”尧光有些愕然。看尧栓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一世,他已经对自己没有执念了?
那感情好!
像普通兄妹般和睦相处,她勉强还能接受的。
不过,找个男人嫁过去?
尧光不觉有些好笑,在古代,也许嫁个好男人,才是女人最值得骄傲的事吧。
尧栓见她一会皱眉,一会笑的,猜测是小女孩儿对他的提议有些羞涩,便好笑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道:“行了,你也别费脑子想了,暂时就在这里呆着吧,有我在,也没谁敢欺负你。不过……”
尧光不解,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你得假扮成我女人,知道吗?”
尧光皱眉,这种状态不是她想要的,“直接说是妹妹,不行吗?”
“呵……”尧栓嗤笑,“妹妹?在这儿,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你想当妹妹,多的是男人让你变成女人。
你如果执意当着寨子里的人叫我二哥,那就等着不知道哪个旮旯里的臭男人办了你,然后跑到我面前攀亲戚。”
尧栓的话成功地吓住了尧光,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开始意识到土匪窝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于是,尧光只好妥协,按着尧栓的安排,以铁头女人的身份,暂时待在了这处名叫“疾风寨”的土匪窝里。
…………
另一边,阴沟里翻船的雷兽,此时终于养好了被捕兽夹弄断的前腿,然后乘着夜黑风高钻进了大山村尧大壮的家里。
要说,雷兽是上古神兽,怎么可能会被凡人界一只普通的捕兽夹给伤了,这也确实挺令人费解的,如果女娲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嘲笑它吧。
雷兽发誓这件事到死,它都不会说出去的,简直太特么丢人了。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伤了就伤了吧,谁让它将自己缩小了好几倍,导致坚硬的皮肤变得异常脆弱呢。
可是,它的自我修复能力也应给是杠杠的吧,怎么在这里完全施展不出来?
它凑到一只水桶前,借着月光照射到垫底的一丁点儿水,开始打量起自己:犀牛头、铜铃眼、额头一只尖而硬的独角。如果不是还保持着本尊面目,它还真怀疑女娲诳它,又将法力压制增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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