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郑芙同妫翎修习完当日的书籍,想着时间还早,便拿着寒光去甘泉宫找嬴政。
“大王去质子宫见春平君了,公女且入殿稍候。”
于是郑芙先进了东明殿里的武台去练剑等着嬴政。
几日前华阳太后议政时提到过此事。两月前赵王薨,赵偃继位,姬夫人为王后,公子嘉为太子。与此同时,赵偃的弟弟春平君赵恭便被派来秦国为质。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很巧合,郑芙猜测应该是王室斗争的结果。
此时,质子宫内。
嬴政与赵恭面对面坐着。数年前嬴政回秦时,赵恭为了在赵王面前表现自己而多加阻挠,说了许多侮辱嬴政的话。万万没想到不过才几年光景,嬴政已成了高高在上的秦王,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可欺的桀骜之子了。
赵恭见到他时,已然抬不起头,支支吾吾地说道:“秦王,当年之事,属实是我做错了……可我是赵人,你为秦人,我们立场不一样……”
“春平君。”嬴政淡淡开口,“寡人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赵恭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有些诧异。
“主动来大秦为质,你倒是很聪明。”嬴政说道。
赵恭与赵偃夺位失败,表面上看,春平君被派到秦国为质是受了羞辱,实则是保命的手段。若他执意留在赵国,兴许会死得更惨。而到秦国,即便苟且,可不至于丢了性命。
当然,赵恭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异常忐忑。他知晓嬴政已经成为秦王,听闻他一夜杀死二十六个服侍不周的宫人,年少登基便如此残暴嗜杀,叫人惧怕。当年他得罪嬴政,生怕自己来了秦国也是一死。可当时局面由不得他选择,入秦是唯一的活路。
嬴政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戏谑轻笑:“自从父王死后,寡人时常忍不住杀人。”
赵恭面色一紧,颤颤巍巍地说道:“秦王年幼丧……父,看来受的打击不小……”
“所以你一定要知恩图报。”嬴政声音沉了下来,“因为——”
少年走后许久,赵恭脑子里始终只有一句话在回荡。
“寡人可以救你,亦能杀你。”
嬴政,你真是个天生的恶人!
回到甘泉宫中,侍卫告诉嬴政郑芙在内,他微一点头便进了东明殿。少女正在殿前的武台上练剑,因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嬴政找准时机,闪身至郑芙之后,捉住她持剑的手腕,郑芙回头,猝不及防磕到嬴政下巴。嬴政略一皱眉,带着她的步伐开始教她剑式。
“你是女子,不要用蛮力,以柔克刚才是制胜之道。”
郑芙点点头,按照他所说一点点摸索,跟着他的步子找到身法的感觉。
约摸一刻钟,郑芙颇为不好意思地打断:“阿政,我饿了。”
嬴政停下脚步放开她,岂料郑芙顺势一个转身,刹那间寒光已经离嬴政的脖子不足一寸。
“兵不厌诈!”郑芙玩似地眨眨眼。
正在她得意之际,嬴政侧身反手握住剑柄,将她的手带着转了方向,寒光又抵在郑芙自己的脖子上。
“作战不够专注,难逃一死。”
“……”
二人在甘泉宫正用着晚膳,李钰却进来了,看了看郑芙,又看向嬴政。
“说。”嬴政道。
“近日咸阳城中流言四起,说是昌平君勾结城中权贵,还为自己广纳门客……”
“知道了,下去吧。”嬴政的语气甚是平淡,并不生气。
郑芙自是相信昌平君不会这样做,可事实摆在眼前,于是说道:“近日叔父的举止愈发反常,我实在不知他要做什么。”
“你替寡人去问。”嬴政显然也没有看懂。按常理来说,昌平君一个楚国公子来到秦国,在已经被吕不韦针对的情况下,哪里还敢这般造次。
“你不和我同去?”郑芙有些不乐意。
嬴政不说话,郑芙立刻明白了。能让他突然沉默的人只有一个——赵姬。自嬴政登基开始,他与赵姬只在宫宴上见过,至于单独拜见,嬴政在怕,赵姬在躲。
她知道,即便嬴政恨赵姬水性杨花,可他始终是爱着赵姬的,正是这种别扭的心理让他不敢再去见赵姬。可孩子又怎么会一直憎恨母亲呢?
郑芙唯一担心的是怕嬴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叫无辜之人遭殃,他自己心中亦是难过。子楚死后,嬴政总是很难压制自己。可他都这么说了,明显就是不愿让她同去。嬴政认定的事,她很难改变。
故而郑芙干脆趁着天色不算晚先去见昌平君一面,兴许回来还能去找嬴政。她先叮嘱李钰几句,迅速出宫去了。
昌平君府。
“我叔父在何处?”
“公女,昌平君这会子正在后院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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