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停下脚步,看向卫善。半年不见,这位风华绝代的山长突然憔悴了很多,整个人都有种萎靡的尘土气息。
卫善见钱如意停住脚步,走到她面前,沉吟了良久才问道:“郡主怎么样?”
钱如意道:“还好。”
“她……”卫善又停顿了许久:“听说你和郡主相熟,她可曾提起过我?”
钱如意点头。
“那她都说了什么?”
“她就说,卫善,卫长风是她的丈夫。”
“没有了?”
“嗯。”
卫长风不可置信道:“难道她就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对我的恨意么?”
钱如意摇头:“没有。倒是如言。郡主说她对不起如言,并不希冀如言可以原谅她。她如今尽心尽力帮如言婉转婚事,已经了无遗憾。从此便守在御赐的宅子里,参禅悟道,倘若能修成一二分功德,也算不枉此生。”
卫长风闻言,原本就有几分憔悴的样子,更加憔悴了几分下去,向钱如意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走吧。路多保重。”
钱如意谢过卫长风,这才出了卫家的门。
刚走下台阶还没有站稳,忽听十王街另一端礼炮轰鸣。钱如意下意思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片旌旗招展,走来一队衣甲闪亮的将士,当前拥簇着一位白袍中年将军。
钱如意一眼看见那将军的相貌,顿时浑身如同触电一般,僵直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辗转反侧找了又找的人呐。
那将军大约也察觉到了钱如意的目光,下意识的向这边望来。顿时也是一怔。
两人就在长街,四目相对,各自震惊不能自拔。
“如意,如意……”赵丰收唤了钱如意好几声,钱如意才回过神来:“啊?”
赵丰收道:“咱们走吧,晚了怕错过宿头。”
钱如意想也没想道:“不走了。”
“啊?”赵丰收傻傻的望着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
赵丰收有些发愁:“那咱要是不走,住哪里啊?我把周家得工辞了。你这边,如言出了门子,你总不好还在她家里住着。”
钱如意道:“总会有办法的。”她状若无意的问道:“刚刚那将军,你知道是谁么?”
赵丰收道:“哪位啊,北定候啊。”
轰隆……
钱如意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天而下,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你说啥,那人是谁?”
“北定候。就是驻守玉匣关的北定候。今日不是他儿子成亲么,他一早奏请了圣,想要回来看他儿子成亲。原来还以为赶不回来了,没想到赶了呢。大约是天意,成全侯爷父子呢。”
赵丰收底下的话,钱如意其实根本就没听着,她的思维一直还停留在‘他是北定候’这句话。
“他怎么能是北定候呢?别是你认错了吧?你又没见过北定候。”
赵丰收一拍胸膛:“肯定没认错。不然谁会这样大的阵仗往人家办喜事的家里走呢?”
果不其然,那白袍将军到了周家门前,早有周夫人和周玉郎迎了出来。周玉郎看见那白袍将军,屈膝就跪倒在地:“孩儿给父亲请安。”
那白袍将军抬手:“罢了。”
周夫人伸手扶住那将军的臂膀,满脸喜悦,眉飞色舞道:“侯爷一路辛苦。”
周正道:“还行,不过是赶了些路程,不算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向府中走去。走台阶之后,忽然又状似无意的转头,向着钱如意这边瞟了一眼。
钱如意一把捉住旁边赵丰收的胳膊:“走,咱们去周家看娶新娘子去。”
赵丰收难得的不盲从她的话:“不要了吧,咱们还要赶路呢。再说了,如言小姐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说去看就去看,哪儿那么嗦?”钱如意不由分说,背着包袱就往对门儿走去。
那看门的哪里能让她进去呢,钱如意却是铁了心的想要进去。正在纠缠,忽见周玉郎去而复返,看见她正和门房纠缠,向门房摆了摆手。钱如意这才进了周家得大门。
但是,此时周家人来人往,她站在那里,根本就不知道周正去了哪里。
她此刻心乱如麻,于是也顾不得思考,信步乱走。
忽然,周玉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拉住她:“今日人多,你不要乱走。跟我走。”
钱如意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周玉郎道:“总不会把你卖了的。”他的声音中透着喜悦,不觉就语调飞扬。
钱如意忽然呆住,周玉郎长得和乃父周正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他早就该猜测到的。与此同时,她也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十分讨厌周玉郎了。也正是因为他长得和周正太像了,又不是他。钱如意看见他就心烦意乱,怎么能不讨厌他呢?
“发什么呆,走啊。”周玉郎扯着她,压低声音道:“就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喜欢的,偏偏还端着架子。等空了,任凭你看个够。今儿却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且在屋子里好生安顿着就是。”
钱如意根本就无心听他说了什么,问道:“听说你父亲回来了?”
周玉郎笑道:“什么听说,你不都看见了么?”
钱如意想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儿,于是乎想要笑一笑,结果变成了呲牙咧嘴,比哭还难看:“你父亲真年轻。”
周玉郎笑道:“我父亲十七岁,我母亲生的我。算起来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自然年轻些。”
钱如意的眼神不觉迷蒙起来:“十几年前,他也和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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