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礼闻言,从惊恐中恢复一些神思,指了指屋内:“腰牌在官袍上挂着,你进去拿。”顿了顿再道,“小心,莫被那两条畜生咬了。”
少年铿然点头:“师叔不必担心,侄儿立马去请太医。还有,您千万别紧张,放松心情,减少血流循环,以延缓毒素侵脑”。杨鸿礼点头,随敖顷和青蝉,踏上马车直望济世堂狂奔。廉衡再找辆车,望太医院去请人。路遇禁军就将太子太傅腰牌一亮,一路聒着“太子太傅被毒蛇咬了,闪开闪开”,声势浩大简直播土扬尘。
唯恐不能千里传音。
衣冠不整倒屐出门的杨鸿礼,喘吁吁汗涔涔敲开济世堂店门,郎中千急万急也先自我镇定番,按流程先将病人瞧望一番,伤口处再细细端详一阵,末了坦言:“此蛇无毒。”
青蝉急问:“无毒?”
郎中耐心耐意:“被毒蛇咬伤者,伤口周围会有紫斑,起水泡甚至伤口渗血,且伴有发烧、恶心、呕吐等。”
青蝉:“师叔现在通体发热,不正是症状之一?”
郎中再次号了号脉,看眼杨鸿礼,心知他是太子太傅自己不能乱言,沉默一阵,只命医徒去端一壶糖水来。
杨鸿里压制余怒,尽量不动气力,低哄一声:“你不拔毒,端糖水来做甚?”
郎中看眼敖顷三人,一时语塞,杵在原地无所适从。
太医院值夜太医适时赶来,杨鸿礼撇眼郎中,将救助目光转向太医,太医查看一番伤口,又号了号他脉,翻看他下瞳又未见放大,瞥眼济世堂郎中,隐藏笑意,亦朗声道:“此蛇无毒。”
杨鸿礼:“不可能。”立着眉头再三申诉,“椭圆头,全身体背白环与黑环相间排列,乃西南剧毒之物银环蛇,老夫不傻,还辨得出来。”
太医再次温和有力道:“天干物燥,杨太傅莫非是眼花了?!”
廉衡急切跟道:“银环蛇可是剧毒之物,王太医您老可千万别延误了病情,师叔若出了什么闪失,我们可就……”说时他双眼含泪。
王太医被他触动,只能再次查探一番,末了看眼四个年前人,再瞥眼满头冷汗、亵衣不整又蓬头散发的太子太傅,憋着笑,只好尽可能晦涩却又直白的往深了解释:“京都乃干燥之地,哪来如此毒物,许是条绿衣水蛇。若真是剧毒的银环蛇,太傅哪还有时间耗到老夫来诊治。近日天气燥闷,太傅孤夜难眠,心火难解,当是看花了眼。”
杨鸿礼听罢油然松了口气:“可本太傅愈发胸闷气短,血脉喷张,这又是如何?”
郎中和御医对看一眼,尽皆压住笑容。老御医咳了声解释:“呃,这,老夫刚才有讲,太傅孤枕难眠,缺人暖衾,本无可厚非。可这‘旱苗喜雨膏’‘金枪不倒丸’等催情类药物,十分损伤身体,太傅您,还是少用些为妙,过及伤身。”
一番话,令四个青年大惊之下是大窘,碍于杨鸿礼颜面,尽皆低下头来极力忍笑。
杨鸿礼表情,已黑到深不见底,折腾一夜,就这样悻悻而返。末了太子太傅直喝了一夜糖水,才勉强将春药代谢出去。蛇与春药都是陷阱,他再度被耍,若非敖顷和青蝉边上静守,他早已雷霆万钧,当即甩廉衡一耳光。他想诉诸崇门,想诉诸所有人,廉衡就一人面兽心小孽畜,但他没有证据,无一丝证据。
拦查的禁军在太医返程时,免不了关心询问,这老太医与杨鸿礼也没什么交情,又即将乞骸骨致仕,便不吹不虚地将实况一五一十娓娓道明。
至于济世堂,暗令之下,一众本分老实的大郎中小医徒,次日也只得恨不能长八张嘴,同看病诸人说叨太子太傅受用春药行人道之事,以完满廉衡从心所欲,所追求效果。当此时,少年尚不知这个全国连锁大药堂,亦归属世子爷,准确说归属世子爷他娘二十年前开辟的生意经之一。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加上三人成虎,再加上落井下石人人有责,不消几日,京城消闲群体茶余饭后的头号热门八卦人物,莫过于输了斗诗比赛、在银楼春宵几度时又被魁娘养的宠物蛇咬了命根子的太子太傅。
听到如此传言,廉衡直接喷口茶。坦言人民群众的力量最伟大啊,这编排力度……
东宫长信殿内,邝玉低声抱怨:“杨太傅也真是的,干嘛事事都向儒父看齐,正经娶妻生子不挺好嘛,何必非得苦着自己,现今闹出笑话,徒丢殿下脸面。”
明晟脸色自然相当不霁,杨鸿礼毕竟他十多年恩师,恩师如此行径,丢的确实是他脸面。末了,才问:“冰天雪地,哪来毒蛇?”
邝玉:“事发之时,儒生们进到杨太傅屋里,确实未瞧见蛇。而且,”邝玉顿了顿道,“亦没找到任何恶意投放春药的痕迹。”
蛇和茶盅自然是被施步正乘乱之时,来去无踪带走了。
明晟:“但,蛇咬和春药,皆是真的。”
邝玉犹疑一刻:“应该是高手。”
明晟沉默一刻,方问:“他在干什么?”
邝玉:“卑职查实,那日,他一整日都在经舍里埋读。且杨太傅因斗诗一事,待屋内整日未出门,按理说……”
明晟微微冷笑:“你将他想的太简单了。”邝玉探询的目光被太子爷截断,“既然毒蛇无毒,他为何还大费周章奔请太医?”
“为何?”
“他不只单纯作弄,他想让杨鸿礼,无法主坛弘文馆。”
“那他这么做,岂非在针对我们?”
明晟语调阴冷:“可真是聪明啊。斗诗一事,既向旻儿向东宫献了殷勤,又令他十二岁妹妹对倒杨太傅,让众儒生意识到杨鸿礼才学再好终究资质平庸不敌后进。铺好了这条心里线,他再趁热打铁弄垮杨鸿礼,如此,我也就不会将他廉衡如何了。”
邝玉:“那杨太傅那边……真不管了吗?”
明晟冷冷一笑:“杨鸿礼已是颗废棋。”
邝玉哑然,再问:“那,太傅会甘心吃这哑巴亏?”
明晟:“有明胤呢。他不敢将他怎样的。”
就是想怎样,也要能怎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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