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与飞云峰究竟有怎样的缘分,碧君自然不会知道,她只知道重病之中的父亲在登临飞云峰,走进凤鸣阁后,整个人分外的欢喜,有一会子甚至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病人。
丹凤在张家口安下身来后,每年总是要来这飞云峰许多次,也总会一个人登上峰顶的凤鸣阁,朝着远方大声的呼喊闫飞云的名字。飞云峰见证了丹凤孤单的灵魂,鸣凤阁倾听着他的思念,也只有在这里,丹凤不再是人前那个温和有礼、内敛含蓄的筱丹凤,而是那个活生生的有情有爱有血有肉的朱若诚,这么多年来顶着筱丹凤这个艺名,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也几乎快要忘记欢喜的滋味。
人生就是如此的难以预料,谁能想到丹凤当年从汉口不辞而别,以为自此与飞云再难相见,可是谁料到两个人竟然又在张家口再次邂逅到了一起。
飞云的到来又点燃了丹凤心中那盏几要熄灭的心灯,那个夏天,不光他们的孩子非常的欢喜和难忘,对于两个分别了二十多年的故人来说,更是刻骨铭心。
当丹凤带着飞云来到飞云峰,登上鸣凤阁的时候,飞云感动又欢喜的落下了泪来,在那一刻他才彻底的明白,原来这逝去的二十多年,丹凤对自己的这片情一点也没有消散,原来在自己苦苦寻找思念他的同时,他也在小城张家口坚守在飞云峰下,用心更用情守望着他们那段源自汉口的情缘。
之后的日子里,丹凤和飞云又先后多次来到这里,两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面对着辽远的群山,听着松涛阵阵,没有了当年在汉口时的那份青涩与缠绵,多了一份岁月打磨后的平静与从容。在古朴沧桑的凤鸣阁,在缥缈的烟波之上,丹凤和飞云这一对少年时代的好搭档又深情的唱起了《清秋月》,没有华服加身,没有丝竹伴奏,更没有旁人捧场,他们两个人借着尘封多年的戏词唱出了彼此的爱慕与思恋。
飞云峰巍峨静默,凤鸣阁玲珑飞扬,清秋月婉转缠绵,时间仿佛在这里也难得的停下了脚步,让这两个分别了多年的人在云海情天里尽情的徜徉。
时光再难倒回,短暂的相逢随着夏天的结束而告终。飞云终究是离开了,虽然他曾执拗的要抛舍掉一切带着丹凤回到汉口去,自此再不分离,可是丹凤终究是理智的是清醒的,他知道纵使他们两个人抛舍掉一切的一切,纵使他们真的回到少年时相遇的汉江之畔,他们也很难再得心安。当年十八岁的自己没有能够走出这一步,如今人过不惑有儿有女的自己就更不能走错半步,他和他本就不该相遇,更不该戏里戏外浑然不分,戏终究是戏,总有落幕之时,纵然万般不舍,千般苦痛,也只能去寂寞的承受了。
飞云在丹凤的书房,此生最后一次与心上的人长谈了一宿,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面前的这个人,他虽眉目俊秀,万种风情,但是内心却最是刚强坚硬,认定的事情任凭谁也难再挪移半分半厘。而自己虽然身姿英挺,果决刚正,但是唯独只有拿他真的没有一点法子。当初,自己曾说要带他走,去一处无人的山野相守一生,可是他却在中秋之夜不辞而别,影踪全无。后来,听说他在天津,自己兴冲冲跑到那里,却早已人走屋空,没留下半点踪迹。嫦娥终究是嫦娥,抓不住,拉不回,只能远远的隔着万里星河,去遥望去追忆去感伤,唯独不能永永远远的去拥有。
飞云走了,走的落寞而惆怅,丹凤病了,病的凄冷孤清。他们曾经在鸣凤阁说过,有机会定然要去汉口故地重游一番,去再次重温一下当年青春年少之时的那场杏花春雨。可惜,他们终究没能再一起回到汉口,那两个美少年从那年先后离开汉江之畔以后,就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那个花季那个雨季,注定只能是一场甜蜜而又忧伤的梦。
飞云离开的那一天,丹凤终究还是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情感,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独自登临飞云峰,站在鸣凤阁中冷冷清清的眺望着远方,在心中默默的与飞云作别,与自己作别,与他们曾经美好的相遇作别。其实,从那一天开始,筱丹凤就已经死了,他将鲜活的自己连同对飞云痴痴的爱埋葬在了飞云峰里,回来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当病体羸弱的丹凤最后一次重访飞云峰,在鸣凤阁极目远眺,他知道已然是来日无多,只是可惜这一出精妙绝伦的《清秋月》在这世间再也没有机会唱下去了,想到此,丹凤的心又不自然的生出些许的遗憾。
从飞云峰回来,一路强打精神的丹凤在双脚一踏进家门的那一瞬,突然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口中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碧君吓的面如土色,又是掐人中,又是抚心口,好一番折腾,丹凤总算是醒转了过来。丹凤望着被吓坏的女儿,微微笑了一笑,轻声告诉她莫怕。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