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凌家。
凌肃手里捏着一张信纸,写的是枸杞骨皮酒的方子,落款人是白卿安。
枸杞、地骨皮、蜂蜜、白酒,将前两味捣碎或切成薄片,置容器中,加入白酒和蜂蜜,密封,浸泡一月,过滤去渣,即成。口服,每次空腹温服,日服两次。
蝇头小楷将配方用药、酿制方法及服用方法都详尽的写了下来,但却无一字提及方子以外的话,有些冷淡的像是请来看病的大夫似的。
凌肃想起前些日子刚及笄的小姑娘,心下了然,那么倔强又明理的孩子怎么会一丁点人情世故都不知道,多半是晓得这方子对凌家的重要性,才省去了那些多余的问候寒暄吧。
“拿给宋大夫看看,若没问题,便按着方子酿制。”凌肃将信纸递给了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接了方子便往宋大夫住的房间去。
凌家长女凌鸢仰慕白薰当年扬名的一幅绣品《良宴会》,于是善绣的她立志要在出嫁前绣出一幅不亚于《良宴会》的绣品来做嫁妆,只是白薰擅苏绣,她所长在蜀绣,这么多年下来,绣品未得更好,反倒把眼睛腰背累坏了。
长久的坐在绣绷架前的凌鸢,在有一天绣完一只大雁起身时,却突然昏倒,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视物困难了。
宋大夫宋岩就是那个时候进入凌家的,这些年来一直不遗余力的尝试着替她治好眼睛的法子。
此刻,他手里捏着小厮刚刚送来的方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凌鸢的眼疾不是没找白隐看过,但神医看过后只说了一句:“不再绣,便大好。”可不再绣这事本身对凌鸢来说,简直堪比要她的命,这些年下来,她对白薰《良宴会》的执着已然成了一份顽固的执念,她宁肯瞎,也决不会放弃绣。
宋岩虽然很不爽白隐对待凌鸢病情的样子,但此刻对着手上的方子,还是细细的斟酌起来。
后园里,凌暮商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随意的逛着。
“九月,你那位刚刚及笄的青梅竹马呢?爹娘还不着急你们的事啊?”轮椅上的男子笑容和煦温暖,穿着一件青豆色的衣衫,腿上盖着一条薄毯。
“大哥说什么呢,你和大姐尚未婚配,我还小呢不着急,哈哈。”凌暮商笑着说道。
“鸢儿啊……”被唤作大哥的男子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声。
凌琛,凌家长子。
凌家除开酒楼生意外,还有绣品绸缎的生意,前些年凌琛随镖车运送一批绸缎进京,不料中途遇上山贼,双腿被废,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也从此落下了残疾。
“大哥。”凌暮商听着他低落下去的语调,不由唤了一声。
“九月,鸢儿的心思全在绣东西上,我的身体……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但你不一样,你是凌家的未来和希望。”凌琛慢慢的、字斟句酌的、郑重的和他说。
凌暮商垂着头站在他身后,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突然看见宋岩举着手挥着一张信纸跑了出来。他在院子里环视一圈,然后激动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二公子,快,给我一坛上好的白酒!”
“你要白酒做什么?”
“方子!能治大小姐眼疾的药酒方子!”
宋岩激动地将酒方往他面前递了递,凌暮商接过来才看了两行,便认出了熟悉的字迹。
“安安寄来的方子。”
“对对,老爷夫人和二公子都对她那么好,也算她还有点良心记得替大小姐解忧。”
“宋大夫,这方子能治好鸢儿的眼疾?”凌琛侧头看了看嘴角上扬的凌暮商,含笑问道。
“不说根治,但长期服用有一定的抑制和缓解作用。”宋岩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地光,他的医术比不上白隐,甚至比不上只对药酒有研究的白卿安,但他对凌鸢的眼疾研究多年,好歹也算有所成就了。
“你让管家去取吧,要多少都行。”凌暮商将方子还给他,大气的叮嘱道。
“哎。”宋岩得了这句话,欣喜若狂的挥着信纸跑了。
凌琛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手拽了拽凌暮商的衣袖说道:“你说这宋岩,不会对鸢儿……”
他的话音未尽,但凌暮商也懂了,他笑嘻嘻的说:“多半是的吧,连神医都只劝大姐不要再绣,他却苦苦坚持为大姐寻医问药许多年,只是……”凌暮商顿了顿,看着宋岩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
“只是爹不会同意的,即使他真的治好了鸢儿。”凌琛含笑补全了他的话,然后抬头看着他问:“那你的小青梅呢?离开蜀地了却送了张药方回来。”
“哦,她啊,此刻到苗疆了,蹭住在咱家酒楼的上房,这方子多半是报酬吧。”凌暮商想着身在远方的姑娘,笑了笑。
苗疆,凌家酒楼的一间上房里,白卿安趴在桌上,右手搭左手的给自己把着脉。
“奇了,没事啊,阿嚏——”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算上刚刚这个,已经打了数不清的喷嚏了。
“到底谁在念叨我?!啊!”打喷嚏打得身心俱疲的白卿安抓狂的大叫一声。
而隔壁的房间里,花了重金才住下的谢憬淮坐在桌边,听到她的这一声大叫,原本阴沉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她怎么了?”他的视线依旧看着手里的纸条,可问题却是需要身前站着的人来回答。
“回殿下,白姑娘从起床时便一直在打喷嚏,刚才自己把了脉,没病。”大江转述着大侠刚刚传来的消息,恭敬的和小湖站在一边。
谢憬淮手里的纸条,是从帝京传来的。
“裴氏。”谢憬淮阴沉沉的说道,手下发力生生将纸条碎成了纸屑,零落在桌角,点点白色尽显其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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