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依旧朗笑璨璨,向众人道,“濯儿自幼修习兵书战策,诗文歌赋之集倒是读得少些,许是哪本书里见过相似语句也是有的,从来诗文皆有出典,此亦不足为奇。”又指青濯劝言,“你也不必苦想,自饮了杯中酒续唱下去便是。”
青濯便知蔚璃不愿再提旧事,举杯正要罚酒,昔梧却不肯放过,讥诮道,“青将军平白乱叫一声毁我诗誉,便要这样了事吗?或者自罚一坛,或者讲出典故!”
青濯本就忠直性情,不懂矫饰虚礼,为蔚璃之故尚可稍忍冤屈,再听昔梧质责便也无可忍耐,掷了酒杯朗声回道,“此诗原是我兄长之作!旧年他远游北境,正遇北国大雪,兄长第一次望见厚雪茫茫,惊喜之极,才有此作寄还家中,信中言说也曾另抄别稿寄给都城的璃姐姐。诗中所云琼楼飞玉羽,玉羽原指飞雪,下句当是疑作九霄尘,再言本是金阁渡青晗,意指曙光在即……”
“濯儿,”蔚璃轻笑盈盈唤住青濯,怕使昔梧多添窘迫,“此是旧事,无须重提。”
青濯不敢争辩只好禁言。越安宫中有一条众人默念之则,那便是“不提旧事,不忆故人”。许是当年伤悲至今未愈,忆之徒增悲戚罢。
偏昔梧借了酒兴似乎有意思忆旧时人物,指着青濯又嘲又笑,“亏你记得!再过些年莫说诗文,只怕家居何处也尽都忘了。”
“胡说!”青濯渐有恼意,气得拍案,“兄长诗稿早有人整理成集,家谱族系亦有专人刻碑录史,我青门之事岂由得你外人任意评说!”
众人见他二人言辞往来几要隔案对打忙都出言劝解,慕容苏有意将话题慢慢引向别处,遂向昔梧问道,“如此说,青澄少将军当年确曾到过北国?与昔王族曾有一面之缘?”
昔梧闻此言戾气稍敛,却又转作满目悲愤,“幼弟尚在澜庭!此便是我不可言说之事!”
众人更是诧异,不知他意欲何为。夜玄却击掌赞了句,“皇朝太子果然好手段!他有质子在手,要限制你多少不可言说之事”
“公子!”盛奕急言呵止,以目色警之。
夜玄全不在意,指蔚璃又说道,“主人有言,今日不分君臣,我等闲话至此,又有何忌讳?许他做得,竟不许旁人议得!”
蔚璃眸色间添了层微寒掠过夜玄,转看众人时却依旧莞尔浅笑,“既然也知是不分君臣,惜春念友。若非友人,便也不必搬上台面吧,很是辛苦!”
众人闻言笑开,偏昔梧又冷冷一句,“我等自然不敢攀附东宫。可是长公主若非友人,又非妻氏,凭甚与他屡屡比肩携手?”
蔚璃转目觑过,眸色再冷一分,笑意浅浅淡淡,“梧公子心有不忿,倒似全天下都负了公子,我等委实惶恐。”
这一句半似玩笑,半似警戒,程、慕等人又是一笑哄之。
昔梧似乎也觉无趣,拾杯尽饮,再不搭话。
偏夜玄又起兴,誓要将凌霄君与越安君分作两边,“我闻城郊农户被杀一案,凌霄君未治凶首反升他将职,只杀了几个闲人了事,敢问长公主此样又是何道理?”
蔚璃本是觉得近来风清日熏,心境疏朗,又想着此样情境未必明朝再有,这才起意想要诗酒尽余年,请了诸位嘉宾来园中话春。可未想到,夜玄还是那个可憎的夜玄,平白又添了一个昔梧与他一喝一和,把这好好的宴席搅得七零八乱。
“玄公子须得一位贤参辅佐方能看清天下大势!否则便是盲人瞎马,迟早撞进死地。”程潜之也觉此人愚钝已然忍无可忍。
“这话说来,我倒是得了一位你程门弟子廖痕先生,潜之少主可有耳闻?”夜玄许是自幼受惯冷艳,从来就无谓他人嘲弄,自有其处事待物之则,与程潜之仍旧攀谈无碍。
程潜之眉心微蹙,淡问一声,“营丘廖氏?原是我二哥门下听席弟子。”一言之后再无置评。
夜玄却有不甘,“我闻听廖先生有澜庭夜宴请柬,可算是凌霄君之上上宾了,如今却也不过是屈居我夜玄檐下,白粥咸菜度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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