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要骂我?”羽麟半怔半恍,半忧半悲,可倒底还是悄悄扶案,缓缓起身。
玉恒知他会意,可还是忍不住要提点一二,“你以后少要算计她,凭她敏睿聪慧又如何会不察。你算计不过反要被她责骂,惹他厌弃却又何苦?她不打你全是因着这些年年岁渐长倒也学了几分矜持庄重之礼,不然,有你好看!”
羽麟被他这样一提心下倒真有些慌慌,他可不想真的得罪了这位东越长公主,被她胡闹起来只比天下大乱还要可怕。心意慌乱之下一面忙着整衣衫,一面怨声连连向外走,“我又为谁人?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今晚她不会再来了罢?她若找我你可定要替我拦下!我纵无功可也无过啊!你若弃我可就是不仁不义了!”
玉恒笑笑,亦起身端立拱手一揖,“玉恒谢澹台兄忧思谋策之厚义,自当感念不忘,任乱事纷然,定护卿周全。”
他一半似玩笑,一半又极端肃,倒叫羽麟生出几分羞愧,连忙也赔笑回礼,“殿下仁德,羽麟惠记。”说完转身要去。
“羽麟。”玉恒又将他唤住。
澹台羽麟思谋道尽,神思顿疲,惟余下一身慵懒回首望他,“还有何事?”
玉恒浅笑清冷,沉声道,“乱我天下之策下不为例!”
澹台羽麟一时怔住,心念惶惶,才知所行越了界。天下终是他玉家的天下!他玉家人是要这天下有繁花锦绣,得四海升平,而非兵戈铁马,城池狼烟。
可会万事遂愿?既得锦绣河山千里,又有佳人欢颜在怀……但凭他云淡风轻,浅笑吟吟?羽麟出门时一声冷笑,佳人已病,河山破碎,凭他此样作为且看玉氏江山还能再撑几时!庭前风声渐息,月华淡去,夜已入央,归去一身灰暗。
明月当空,杯酒渐冷,蔚璃婉言说尽东越军情之难已是备感乏累,想那北关守将擎远即非世家,又无战功,寂寂无名之辈久居北关,其名姓又如何会传到南国风王室耳中?南人中也惟有澹台羽麟识得擎远!一切都是那澹台羽麟胡乱搅局,竟将这四境军务当了商贸交易来算计,着实该打!
她本有意就此归去,又有忧愁未解,一时强撑精神又问一句,“召王欲取朱州五郡,兵临城下,剑戟相迫,如此可想过城中百姓之愿?可想过帝都天子之志?尔等以兵犯境,祸乱一方,岂是封境王室可行之事?”
风肆对她婉拒发兵并无着恼,仍谦礼随和,笑语相回,“长公主所言是要问帝都形式罢?东越自青门一案之后,到底与天家疏远了。近年来只顾国中兴政复民,重建军防之举,竟也不理天下大势,不问天家境遇。凌霄君莅临越都,竟不曾与长公主提及半字帝都情形?可见,天家也在远蔚族矣。”
他一席话直把玉氏皇族与东越蔚家隔成了天边与渊底,让蔚璃也暗自疑心:是否玉恒当真在疏远自己?还是君臣之间本无赤信可言?倒底还是君臣之名……不由得一声苦笑。
“不妨与长公主直言,”风肆道,“如今帝都朝政为莫家与齐家各持一边,帝权旁落,莫家拥兵权在手,横行朝野齐家结士族为党,欺上瞒下而所谓天子,即无调兵遣将之力,又无执政施令之权,全然傀儡之势也!那位储君殿下虽自去年始担了摄政之名,却全无政令可发,满朝上下非莫家之兵便是齐家党羽,其一言一行要受两家挟制,何谈治国?何淡护民?莫说我召国收回朱州五郡,就是顺带吞并了西琅一族,只怕天家也无甚话讲。所谓玉氏,自本朝天子承位便已呈式微之态,玉氏一脉根本是子嗣稀薄,也不过余下凌霄君仅此一位皇子,凭他一人又如何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夜风陡寒,凌得一身凉意,蔚璃伸手拢向泥炉炭火,冰冷指尖寻得几分温暖,却不觉身上打了个寒颤,还真真是风起云涌,狂澜欲倾。拾杯中冷酒饮下,得一缕辛辣寒凉,才觉心神稍定,又听面前人说道,“长公主只细想,太子殿下若当真统摄天下之政,他日理万机又岂有闲暇千里赴宴,只为观礼越王一个婚典。想当初越王即位受禅大典,天子之都也不过派个小小礼官前来宣贺,如何一个婚典竟劳太子亲出?”
是了!她以为他来是为她而来。他也曾绢书传信
三年飞鸿一朝纵马月共千里云映一轩
却原来,一朝纵马,并非易事云映一轩,心却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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