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里是一座小亭,名曰“爱晚”,这是他母亲取的名字。当年,他母亲经常独自坐在那里出神。鬼使神差地,他向爱晚亭走去。
绕过几株枫树,爱晚亭一如当年,静静立在一片如火如荼中。他目光一缩,看向亭中,此刻正有一人坐在那里。那人身着明黄色绣了沧海龙腾的锦袍,这样的服色别人自不敢上身,只有坐于御座上的那人——明帝。
他呆怔在亭外,显是未预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明帝。过了好半晌,他未动,亭中的明帝竟也未动。又隔了一刻,他才觉得情形不对,明帝是半伏在亭中的石几上的,人似是早已晕了过去。
他自不能不管,急忙上前将明帝扶起,抬头见四周并无人可召唤,思忖片刻,便伸指去掐明帝的人中。
不过片刻,明帝悠悠醒转,抬起眼帘瞥见他,竟是一脸震惊,突然使劲抓了他的手腕,嘴里喃喃几句,但声音极低,不知说的什么。
他心中疑惑。只是还未等他想明白,明帝已是清醒过来,有些狼狈地松开了他的手腕,问他为何在此。
他实话实说,明帝有些怔忪,隔了一刻,才慢慢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向枫霞宫外。毕竟是父子,他再怨再恨,方才明帝晕在他眼前,他亦不能放心,便跟在他身后,直到见明帝身边的内监总管怀恩寻来,他才停了步子,默默转身走开。
自此以后,明帝突然一改之前对他的不闻不问,隔三差五总会招他到御前陪伴。
他并不明白明帝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正如他不明白明帝为何会出现在荒废已久的枫霞宫。他亦能看得出明帝隐隐约约的示好。但是,他还是心存抗拒,被忽视被冷落这么多年,他心中有许多的恨和怨。这些恨和怨已日积月累,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化于无形的。
李晏进了宫,小内监径自在前面引着他向常阳殿走去。常阳殿是明帝的寝宫,素日里,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会在这里获得明帝的召见。
远远地,李晏便看见怀恩等在殿门前。见他们过来,怀恩的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大步迎上来,“我的殿下,您总算是来了。陛下都问了好几遍了。”
李晏一边走一边问道:“父皇召本王来可是有事?”怀恩满面堆笑,“哪里又有什么事,陛下不过是想殿下陪着下盘棋。”
李晏有些无奈,就知道是这样。明帝召他入宫,除了讨论政事,大部分时间则是要求陪他下棋品茗。他是他的父亲,亦是大楚天子,于情于理,李晏都不能拒绝。只是,因为心中的怨怼,他总是有些微的抗拒。
李晏踏进常阳殿,见明帝正靠坐在南边的罗汉榻上,手中捧了一卷书在读。冬日里的暖阳透过糊了上好蚕丝细绢的窗照进来,给窗下的一应器物都打上了暖暖的底色。明帝就沐浴在这样的温暖里,显出几分闲散和适意。但在这样明亮的光芒下,李晏眼尖地发现,明帝鬓边的白发仿佛又多了些。只是,就连李晏自己也未察觉,当他发现这一点时,他面上的神情已由冷漠变作柔和。
明帝的面前摆了张酸枝木小几,几面已放好了棋盘,上面是阙残局,旁边的两只紫藤棋盒则里装了满满的白玉和墨玉的棋子。
李晏上前两步,还未及行礼,明帝已向他招手道:“不用那么多虚礼。宁之,快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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