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一手撑着下巴,靠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透过糊了明光锦的支窗,默默地看着窗外轻轻飘落的细雪出神。往年开阳很少下雪,但今年却有些奇怪,一直下个不停。
此刻,她正在言府她自己的卧房内,身上只是一袭家常的银色软缎轻袍,并未围腰带,一头乌发松松地系着根发带,略微凌乱。
她回京已有七日,但算起来,她与沐子晏分开已是大半月有余。
那日,武威山中,沐子晏话未说完,便倒在她怀中,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杜渲等人赶了过来,查看之下,他身上的伤处虽多,但都无大碍,不过是一直殚精竭虑,连番激战,人已是累极倦极,实在支撑不住,昏厥过去而已。追来的叛军都已解决,他们便带着昏睡中的沐子晏离开了当地。
而此时,青冥书院众人早已抵达了陇南洲的汉中城,汉中是陇南都司汉中卫驻地,卫指挥使便是沐子晏曾提到过的齐汝舟。一进汉中城,梁老夫子便到卫所求见,将手中人证物证全部递给了齐汝舟。证物都已完整送达,消息业已递到,接下来便一切由朝廷安排,众人也可算功成身退了。
齐汝舟一面将安平王谋反证物快马上呈陇南都司都指挥使,一面整兵备战。梁老夫子秘密将毓王断后的消息说与了齐汝舟。齐汝舟与毓王早就熟悉,闻言自然极为重视,亲自带人前往武威山接应,正好与言欢等人于武威山山口会和。两日后,在齐汝舟的护卫下,众人顺利抵达汉中城。
此刻,一心惦记为了他们断后的沐子晏、言欢等人安危的梁老夫子一直和众人留在汉中城内客栈,等着他们的归来。最终,众人终于见到了一身风尘的言欢等人,还有犹自陷入昏睡的沐子晏。只是,还未等他们等待沐子晏醒来,表达殷殷感谢之意,齐汝舟径自将沐子晏接走,言明要好好照顾,待恢复后再派人送他返京,至于众人可自行离开。
此时,众人方觉,这个容颜俊美,一向冷淡如冰,但却杀伐果决,倾力救了他们所有人的黑衣少年,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言欢起初还有些疑惑,但杜渲和飞羽卫追随在侧,且对齐汝舟满怀信任。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她自是不舍,却也知道这样对沐子晏最好,他昏睡了这么多日,身体虚弱,的确需要好好调养。她有心留下,但彼时人早已被齐汝舟带走,或许其间还涉及她不能知道的东西,她也不好硬要靠前,便只有恹恹地随着众人离开。
待他们回京后,便先直接回了各自家中休整。此时,方听说凉洲安平王这一场叛乱的后续。安平王如期祭天起兵,只是因青冥书院这一行人的缘故,致使朝廷提前知道了消息,迅速集结了附近洲卫精兵平叛。不过是短短数日的功夫,便将之镇压了下去。安平王在平叛之师抵达之前知道大势已去,于自己王府中自尽。其余追随众人或死于乱军,或被押解进京。这场原本可以撼动大半个大楚朝堂的叛乱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走到了结局。
当日参与此事的青冥书院学子们,此时身处平静宁和的开阳家中,如今再回想起当日一番生死逃亡,心中都是一阵唏嘘,随后又是庆幸。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往昔无忧的日子。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永熙十八年冬日的这一场倏忽而来疏忽而走史称“安平之乱”的叛乱,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叛乱虽已落幕,但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公子、公子!”言欢回过神来,见红绫正坐在她身畔的一张矮凳上叫她,彼时她手中正缝着一袭天香绢的罗裙。正将那罗裙展开给她看,“好不好看?”
言欢露出笑颜,“你弄这个做什么,你家公子我也穿不出去。”“不,奴婢还是得做。您总不至于这一生都挂着男子的身份过下去。”红绫固执道。
言欢有些怔忪,是啊,难道她一生都要以男子的身份过下去。她的脑中不期然闪过沐子晏的影子。那一日武威山中,她说有个秘密要告诉他,就是要向他坦白她的女子身份的。只是,后来他力尽晕倒,再后来两人被迫分开。她此时想起来,除了他的名字,除了听说他是书院秦江池的远亲,其他的,她竟一无所知。此刻,她都不知要去哪里寻他。
窗外有声,是鞋底踏过雪地的轻响,随即有人在门外道:“红绫,公子在吗?”是守外院的婆子。言欢便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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