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能不能给我买件棉袄?大伯家给的这套穿着太难受了。弄得我浑身紧绷绷的,体育课上做个体操连胳膊都弯不了,身子也蹲不下。这一天穿下来,快累死我了。”
“这几天太冷,你先穿着,你看你的手都冻坏了。过一阵子再说吧。”木母说完就去了大灶,低声嘀咕道:“大冬天的,木牙也没有什么穿的。”
木沙知道“过一阵子再说”要是还记得要说,也不过是又一个“过一阵子再说”。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这要求不过是紧得难受了一时迸发的抱怨。“你不买没关系,反正这棉袄我是不穿了,就是冻死我也不穿了。”
木沙也不是没冻过。大山里也会下大雪,单衣单裤单鞋,大冬天的哪有不挨冻的。那时候她只冻脚后跟,谁也没时间在冻疮上耗费,只痒得难受的时候,就按人说得把白萝卜皮在炉壁上烤烫了,用它来回摩擦脚后跟,再用火烤一烤,再摩擦,其原理大抵是以痛止痒。
有一次,木沙的裤腿也湿了,就烤得时间长了点。温暖的炉火把人笼得迷迷糊糊的,待木沙回过神来,发现裤腿烤焦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木母对那次错误倒显得无比宽容,没有说什么,只把烤焦的那块剪了,把边窝了窝,又把另一条裤腿剪成同样的长短,就又交给木沙,打发了剩余的冬天。
可那难受只是局部的难受,还是有乐趣的难受。现在不冻脚后跟了,改成了冻手,虽然不再有乐趣,也还是局部的难受。可穿那身棉袄就是全身的难受了,真是“我伸不开腿,我弯不下腰,别人笑一笑,就能把我吹到地上滚一遭“。
第二天放学,撂下书包,木沙就往电视机跟前凑。
“往哪儿凑呢?转过头来,看看炕上是什么。”木母满含笑意地招呼木沙,又对后脚跟进来的木牙说:“你也来看看。”
木叶正坐在炕头上,从袋子里朝外掏东西,是两件新棉服。木沙和木牙不约而同地奔过去,这时,木叶已经把衣服提起抖开,一件一件展示给她们看。姐妹俩一看,立刻大失所望。什么衣服,丑死了。木沙的是红蓝色,木牙的是黑色,两件衣服都泛着白惨惨的光,仿佛在说:“你看我呀,你看我呀,我是买的,是不是很光鲜?可是我很便宜,我脸上的脂粉不但粗糙,还一洗就会掉。”
木母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变化,从木叶手里接过衣服,对她们说:“快来试试,合不合身?这是木叶用她的工资给你们买的,你们可要好好谢谢她。”
这些话不能改变衣服的丑,却多少能改变姐妹俩对衣服的态度。丑就丑吧,至少还有两个优点,一是新的,二是买的。就这两点,就足以撑起一个“洋”字,不至于在绝大多数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更何况这是木叶用她的工资买的,她们还有什么挑剔的理由呢?
木牙试过,合身。木沙来试,穿不上。
“谁叫你长这么胖。”木叶埋怨道,又提起衣服看了看:“我好像也买小了。算了,明天我去给你换件大的。”
木牙一听,“那也给我换换吧,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都行,就不要黑色。土不啦叽的,还爱沾灰。”
“行,行。”自己掏腰包买来的衣服没一件合妹妹们的意,木叶显然有些不高兴。
木沙在对新衣服的憧憬中度过了等待的一天,最后以这样的期待结束:“但愿姐姐没给我换一件一样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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