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房中陷入黑暗。
适应了一会儿,窗外皑皑白雪透进来一缕亮光。
春鱼半跪在床前守夜,于这缕亮光中哆哆嗦嗦扣着胸口的盘扣。
“贱婢。”相嫣拧着春鱼的胳膊。
春鱼疼得受不了,却也不敢叫嚷,只说是郭铴主动的,她也没有办法。
突然就想到那些晴朗的日子。
郭铴与她幽会。
她怕在城中客栈幽会会被人抓包,要他赶着马车带她进后山。
天气炎热,每次去后山都是一身的汗。
郭铴大汗淋漓之下,还知道为她扇风,有时候,还会给她带写凉粉凉糕来吃。
她要酉时见他,他就不敢亥时出现。
她要吃提子,郭铴就不敢买龙眼。就是那些提子,郭铴还要剥好了去了籽才放进她口中。
是因为白驹过隙吗?
似乎也没过那么久。
似乎才几个月的功夫,那个主动的,恨不得日日都跟她缠绵的郭铴就消失不见了。
都说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
相嫣却觉得那么难熬。
床前沙漏的声音明明很小,可每一粒沙,都像落在了她心上。
她就这样数着沙,越数越无困意。
王府的西厢房跟洞房隔着几个回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声音传得特别远。
这一夜是小年二十三,城中百姓阖家团圆,各自放着烟火,噼里啪啦的烟火声,时断时续,没有停歇。
打更人的棒子声、铜锣声也听了好几遍了:“后半夜了,小心烛火咧。”
西厢房婢女们的笑声那么清晰,就像是故意笑给相嫣听的。
时而又传来郭铴喘息的声音,喘息声熟悉又厚重,像一头攻击的熊,这一夜他持续了很长时间,毕竟迎亲的时候都睡了过去,夜里他有的是精神。
新婚夜就这样朦朦胧胧的过去了。
晨起对镜贴花,相嫣的眼睛几乎看不见。
春鱼伺候着给她梳洗,端来了热水,又少了毛巾,拿来了毛巾,水又凉了。
相嫣拧的春鱼胳膊黑青,又问陪嫁的另外几个婆子去哪了,怎么不来伺候。
春鱼只说相家的婆子都在厨房伺候,不是烧火,就是择菜。几个小厮,不是去刷马桶,就是去喂牲口。
相嫣只得让春鱼去叫宫里分配来的那几个婢女。
春鱼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几个姐姐都在床上睡着,说是昨晚累着了。”
相嫣气噎,却也没有办法。
新婚头一天,还要进宫去给皇上合妃请安,耽误不得。
相嫣只好自己下手梳头、簪花,又净了脸施粉描眉。进宫的衣裳,也要精心挑选,为怕别人瞧不起,相嫣还特意换了身蜀锦籽绣富贵百花的衫子并镶金线百褶裙。
天色已经不早,陪着郭铴进宫去面见皇帝,出了养心殿就看到郭铴脖子上被亲了很多唇印,深的浅的,真是不忍直视。
到了合意院,合妃已经梳妆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见了相嫣这个新妇陪在郭铴面前,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合妃就挑了好几处毛病来。
一则说相嫣脸上又青又紫眼还肿,也不问相嫣是否挨了揍就说她不注意体面,这样丑的一副样子就来了。
二则郭铴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呵欠不断,就怪相嫣晚上不安生怀了孩子还欲求不满,折腾的郭铴都瘦了,眼睛都是凹陷的。
等看到郭铴脖子里的唇印,合妃更是生气,直说相嫣狐媚,明知道要进宫请安,还给郭铴脖子咬成这样。
相嫣也是委屈,略提了提郭铴新婚夜没跟她睡而是去睡了奴婢,合妃就打断她的话,说她连个男人也留不住,害得男人新婚夜去睡奴婢,又说她善妒,男人不过睡了一个婢女,她就拿出来说。
横竖相嫣说什么都不对。
合妃还要敲打她:“你如今能做王妃,皆因你的肚子,好生养着肚子才是。”
郭铴累了一夜,在合意院的暖榻上“呼呼呼”就睡了过去。
相嫣刚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还没喝一口,合妃就嫌弃她懒“自家男人睡觉也不去陪着。”
相嫣只好放下茶盏去躺到郭铴身旁,刚躺一半合妃就嫌弃“哪有当着奴才的面直接躺下的,庶女就是没规矩,让你去伺候他睡觉,又不是让你睡觉,你要在旁边守着他,看他是不是热了,是不是冷了,要不要喝茶。”
相嫣只得坐在榻旁小凳上守着郭铴。
郭铴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
相嫣坐在凳子上守了两个时辰,真是腰都要断了。
走出合意院的时候,相嫣一个没站稳,被合意院的朱红门槛绊的晃了晃。
郭铴走在前头,被相嫣一推,差点站不稳。
相嫣自己也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喘了好一阵。
合妃默默看着“这些装柔弱的手段以后还是少用为是,万一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你难辞其咎。”
郭铴也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跟我回去。”
相嫣心中酸涩,可又不敢表露,只能委屈的跟在郭铴身后出宫去。
宫门口,迎面碰见值守的蓝褪。
看到满脸是伤的相嫣,蓝褪本想问一句,可又怕郭铴狐疑,只能将目光望向别处。
犹记得那一年参加长信侯府的宴席,相嫣还明媚灿烂的模样,衣着讲究,相貌出众,多少公子哥被她看一眼,都要追着跑好远。
似乎那是不久前的事。
又似乎过了很久。
相嫣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掉下来。
郭铴故意在蓝褪面前站住,望了眼抽噎的相嫣问蓝褪:“小蓝大人是否要去相家告状?说我打了她?”
相嫣脸上的伤,蓝褪这种习武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爷多虑了。”蓝褪目不斜视。
“你哭个什么?嫁给我后悔了?还是做鲁王妃委屈了你?”郭铴质问相嫣。
相嫣用手帕子擦擦脸上的泪,亦步亦趋的跟着郭铴回府去,走过蓝褪身旁,还要故做不经意道:“并无人打我,是我身子重,夜里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脚上。”
蓝褪何其聪明,握紧了腰间刀柄:“王妃多虑了,微臣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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