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御这人长的好看,装扮成厮也分外妖娆。简直是可男可女,可攻可守。
他换了一件浅蓝色布衫,一条阔腿裤子,头上扎着灰巾,一双黑色浅口布鞋上沾了不少土,还特意给嘴唇上糊了假胡子,看饶时候,还故意用对眼儿。
从流云坊拿过衣裳,陆御将衣裳夹在胳膊下面,一手扶树,一手拢了拢自己的鬓角,给相遂宁抛了个长长的眉眼:“二姑娘,聊一会儿啊。”
果然做戏做全套,平素陆御身上不是药味儿就是熏香,为了假扮厮,他故意用毛巾搓了澡,没有用香露,洗头也只用皂角。
如此以来,他身上除了汗味,再也没有别的味道了。
话的时候,也故意粗着嗓子,不像十几岁的少年,更像一个二十四五的人。
相遂宁先到常府。
常府大门左侧搭建了一个十来尺宽的灵棚,用来接待来往祭奠的人。两个家奴守在灵棚里添加香烛或是焚烧黄纸。
恰巧遇见府衙大人周升走出来,周升走路慢吞吞的,下台阶时撩着袍子,等下了台阶,放下袍子又整理了一番,对送客的八喜:“八喜公公又要伺候皇上又要来照看常公公的丧事,真是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这青城府尹做的,只管开口。”
八喜自然鞠躬感谢。
周升跟相遂宁有过几面之缘,但又不算熟悉,见相遂宁穿戴朴素,连簪子也是银的,低调有礼站在台阶下冲他行礼,便感叹道:“这不是相大人府上的二姑娘吗?也来祭奠常公公了?青城有传闻,常公公很喜欢你,你是应该进去哭两声。”
“昨儿相二姑娘已经来过了。”八喜补充。
周升道:“想来相二姑娘跟常公公交情匪浅,眼瞧着常公公要火化了,她来多看两眼,算是个有心人。”
几个人在常府门口着客套话,陆御夹着衣裳就来了。怕被人瞧出来,他故意低着头。
“是流云坊的衣裳到了,这边就给公公换上,以免耽误了火化的时辰。”八喜接过衣裳回内堂里,又回头叫陆御:“你叫什么?”
“我公公叫我鱼儿就校”
“鱼儿”
“是需要我给常公公穿衣裳吗?”陆御殷勤的迎上去,不料却被八喜拒绝:“你是生人,怕惊了公公,穿衣裳的事,还是给我们自己人做吧。”
“那我就等一会儿再回去,衣裳若合身,最好不过了,如果不合身,还可以拿回去改改。”陆御厚着脸皮进了院子。
众人移步去内堂,因为要给常公公换衣裳,所以相遂宁不便进去,只在廊下等着。
廊下的八哥似乎知道常公公不在了似的,无精打采的站在笼子里,闭目养神,时不时又吐出一句“饭都好了吗?快些端上来,公公我饿了。”
来之前相遂宁已经跟陆御打了招呼,让他仔细看一下常公公的身体,看有什么异样。不料八喜并没有让陆御插手更衣的事,而是叫了在外头守灵棚的家奴进来,毕竟是半大的孩子,身子矫捷,跟老鼠似的,“哧溜”就钻进棺材里去了,钻进棺材里抬出常公公的身体,早有另外的家奴抬了灵床出来,将常公公放上灵床,就可以更衣了。
府衙大人周升或许是闲着无事,竟也跟着进了院子,眼睛往内堂里瞅,脚却还跨在门槛上,似乎害怕棺材里的人会诈尸一样,时刻做好跑的准备,但又想看一会儿热闹,反正不看白不看。
陆御隔着窗子往内堂里瞅,窗子是关着的,什么也看不清。
相遂宁倒装出风清云淡的样子,站在那儿看廊下开的茂盛的一片花。
“周大人,周大人”内堂传来八喜的喊叫:“你们快进来看。”
听他这一嗓子,像是受了不的惊吓。
要知道太监在宫中当职,不管行走坐卧,皆得稳稳重重。进宫的时候,都有教导过的。
宣国四年有个太监在贵人主子喝汤的时候咳嗽了两声,惊的贵人主子咽了个大枣,憋的脸通红差点儿上不来气,当时就被罚烈日下跪足两个时辰并赏棍子二十下。
大惊怪的结果,可能会送命。
所以宫中太监个个都心翼翼,高兴了不敢露牙齿,难过了不敢哭出声。
更何况八喜如今是皇上身边的茶水太监,平时不管是走路还是伺候,都是静悄悄的,就是端茶放茶,也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刚才他大声呼喊,是犯了大忌讳了。
周升跨着门槛问:“怎么了?八喜公公怎么了?”
“大家都公公是气喘病犯了死了,可公公这脖子上怎么有两道瘀痕?”八喜几乎跌坐在地上:“大人来看,公公脖子上这瘀痕,像不像是有人用绳子勒的?”
相遂宁没想到八喜先将瘀痕的事了出来。
几个家奴显然也吓坏了,一个个跪倒在灵床前低着头。
周升暗骂了一句“太监就是事多。”
当初听闻常公公死了,周升正在后花园里陪妾喝酒,酒未喝够三杯呢,就听宫里传旨要给常公公置丧。
这里是青城,他这位府尹大人在外人看来官大,在青城的官僚眼中,他实在是不入流的很,如今常公公的丧事皇上都惦记着,他这个府尹大人也只希望赶紧办完,火化烧了装进盒子里万事大吉。
好好死了不就行了,怎么脖子上还有勒痕?
而且看那勒痕的位置,很像是上吊造成的,如此看来,此案就有疑点,或许常公公不是自己死的,而是被人勒死的?如果是被勒死的,就要抓凶,抓不到,就是他这位大饶失职,皇上肯定会揪着这事。退一万步,一旦认定常公公是他杀,那就明青城治安不好,青城治安不好,背锅的也是他这位府尹大人。
左右落不到一点儿好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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