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身后身旁的人不服气,小声咒骂:“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砍人!覃都统只说不时让几个老弱的倒地装死,可没说让咱们任打任骂啊!等回去了,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覃都统!”
“可不是嘛!拿绳子打不过瘾,还动上刀剑了!真当咱们是牛马猪羊,想怎么砍杀就怎么砍杀啊!”
另一个年纪中等,走在几人前面的男人回头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抱怨了!即便闹到覃都统那里,他们也是有理的,不瞧着前面山谷里?”男人扬扬下巴示意几人去看,“明明四周都还葱郁,那山谷里却堆满了干柴枯草,一看就知道有埋伏!
别忘了咱们这趟出来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宋三皇子的人埋伏在隘口,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是真正的良民百姓,他们自然要下些狠手,不然覃都统这一出苦肉计还演给谁看?”
托扶住老马一只胳膊的人仍旧不满:“那也不能真砍啊!打几鞭子不就行了,你瞧瞧,老马这条腿”
痛心疾首往下望,如注的血流了一路,拖出一条刺目的痕迹,痕迹立马又被杂沓的脚步掩盖,变成一个个残缺不全鲜红的鞋印。
“那也没办法,只能怪老马运气不好!好好托住他,就快到麓湖城了,程将军那边会有人接应,到时他这腿说不定还能有救!
而且”
男人扫视一眼队伍两旁耀武扬威的兵士,冷笑一声道:“等着看吧,他们已经没多少活头了!”
长龙越来越近变成长满了触手的蠕虫,一颗颗头脸显现,一声声撞击响彻山谷,鞭打喝骂仍在继续,且愈演愈烈。
伏趴在山顶,却依旧可以看清每个老百姓脸上的惊恐无助,听着他们的连连惨叫,亲兵一拳砸在土包上:
“董副将,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太残忍了!对无辜的百姓都能下得去狠手!”
亲兵握紧另一只手中的弓箭,咬着牙骂,董合不应声,死死盯着拿刀砍人的兵将,伸手到亲兵眼前。
“给我!”
亲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弓箭,“可董副将,他们分散得太开了,现在放箭的话,百姓们也会遭殃的啊!”
董合不理,强行将弓箭抢到了自己手上,站起身,拉弓满弦,瞄准叛军兵将的头便将箭射了出去。
兵将的喝骂当场截断,倒地即亡,百姓们惊叫着逃开四散,身前身后的兵士恐慌围拢,后抬头望向射来利箭的方向,高声警示:“有埋伏!”
喊声落,众军士皆拔刀戒备,董合更往前站了一步,站得更高更醒目:“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想死的,就赶紧缴械投降!本大爷可开恩放你们一条生路!”
亲兵也站起来,“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怕,我们是来救大家的!”
百姓堆里响起欢呼,你瞧我我瞧你,脸上绽放光彩。
董合不像亲兵那般和颜悦色,恨铁不成钢道:“他们只有三千人!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被管得死死的!不知道反抗吗?”
百姓中有人要站出来应话,叛军兵士挥刀喝止打断:“对付你们这等只知道暗中偷袭的杂兵弱将,三千人足矣!”
“好大的口气!”董合又抬起弓箭,瞄准说话的人,“既然你这么自信,便让大家看看,是你的嘴皮子硬,还是本大爷的箭杆子硬!”
放箭破空,再次不偏不倚射中那名叛兵的头颅,再次引起恐慌。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再喝骂解气,却又都怕自己一开口,便成了下一个没命的倒霉蛋,视线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或看向同样穿盔戴甲的兵士,或同队伍人群当中藏着弓箭枪矛的百姓们使眼色,让立即反击。
亲兵居高临下,继续劝说众人:“芜云城的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怕,叛军再猛,也寡不敌众,抬起你们手中的东西,哪怕只是锄头铁锨,只要你们心中有力量,都能成为武器!将他们围起来,你们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看呐!麓湖城就在前面,杀光这几千叛军,大家就安全了!”
董合看一眼亲兵,“你还真是话多,不过我董某人不会说这些话,交给你正好!”
山谷里的百姓被亲兵的一番话说动,果然举起手中粗制滥造的兵器,几十上百成一群将分散开来的叛军团团围住,不出一会儿,几千铠甲兵便被人潮吞没。
董合将弓箭递还亲兵,后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一扬手,便领着其余的卫军齐齐往山谷里去。
这一仗打得真的全不费力气,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就只带亲兵一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事,干嘛还要搞这么大阵仗,浪费那么多时间埋伏准备。
亲兵脸上扬起喜悦,兵不血刃,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胜利更让人兴奋?虽然赢得有些无聊,但结果是好的就好,他也不用担心违反军师的命令被处罚了。
“董副将,等等我!”跟上董合,入山谷,来到众人跟前,百姓们高举锄头铁锨欢呼,为他们让开路。
“大伙说说,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董合唤停众人问,既是问自己带来的卫军,也是问饱受了虐待折磨的百姓,毕竟,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他从几年前被邱良拐坑骗开始,就深切地理解了这一道理,虽然他并不嗜血好杀,可当狠不狠,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这三千叛军,即便他们全都跪地求饶,他其实也不打算放过他们。
当然,他肯定不会傻到自己来当这个下令斩杀已经缴械的降兵的恶人,比起他,有的是人对这些叛军恨之入骨!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喊:“杀!杀光他们!”
“杀”字音起,四围便响起了一层层一圈圈震耳欲聋的响应:“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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