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医生把血压计、听诊器放回银白色的双层出诊箱,又从第一层里拿出两盒药,嘱咐了几句坐在床上的顾兰薇。
此时,顾兰薇脸色有些苍白,突然的发烧感冒,加上身体原本就有的病痛,让她这几天卧床不起。平日里常联系的一些老朋友见她几天没有出门,听说她是生病了,昨天才来看过她。除此之外,是严医生一直在照顾她。严医生是家人替她安排的医生,全名叫严芬芳。她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窄小的脸庞,颧骨微微凸起,平时说话细声细语的,很是温和。自从四年前顾兰薇回到广州,住到这里之后,严医生就成为家里的常客,每周来三次,定期为顾兰薇检查身体。
顾兰薇背靠着床头,叹了口气说:“现在和以前的身体真是没法比,我年轻的时候身体可不像现在这样不中用。发烧感冒都从来不需要吃药,我老伴的身体都不如我的好。可这几年吃的药量快赶上一辈子的了,真是吃怕了!”
严医生倒来一杯水和药丸一同拿给顾兰薇:“生病要吃药,才能好得快嘛!”
顾兰薇面不改色地咽下喉头上的药丸。若要说疾病改变了她,便是把她以前一吃药就恶心呕吐的毛病治愈了。
严医生从顾兰薇手中拿走水杯。
顾兰薇艰难地挪动身体到床边,咳嗽着从桌上拿过一封信:“严医生,明天是周六,看这样子我是不能出去了。你能帮我把这封信拿到咖啡馆,给一个叫袁晨子的女孩吗?”
严医生接下信,问:“在咖啡馆认识的那个女孩吗?怎么你还写了这么厚的信!”
“明天之后,那孩子就出远门,好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去咖啡馆了,明天应该是跟我道别的。我还有一些事想跟她说的,寻思着现在只能写信来告诉她了。但你可不能跟她说我生病的事!她是一直都不知道的。”
“她应该来看看你的!如果她能常来,像孙女一样陪陪你,对你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过了世间太多不完美的事时,便不会再对生活苛求什么。我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和这个世界挥手告别的白首老太,不愿她平白无故地去承担这份悲伤。”
严医生把信揣好,答应明天一定会亲手把信交到那个叫袁晨子的手中。
“你让我买的菜已经买好了,都在厨房里!”
“谢谢你。人老了就是麻烦,什么事都要麻烦你!”
“别这么说,没什么的,举手之劳!”
“一会我的孙子要过来,我就不留你了!”
“他们就应该多来看看你!那行吧,我明天再过来,我走啦!”
顾兰薇挥挥手,目送严医生背着出诊箱离开。顾兰薇心想,其实这怎么能怪儿孙,是自己选择回到这里的。从她懂事以来,就已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她原以为注定一生漂泊不定,往后余生非舞台不可。但直到一个年轻小伙闯进她的年轻悸动的心,一切看似不可能和“荒诞”的事情都渐渐地变得理所当然。原来能让她甘愿放弃舞台的,不过是人世间最平凡的东西。
离开这里的几十年里,她和老伴相濡以沫,走过了六十年的风风雨雨。虽然一家人生活不算富裕,但也算幸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上天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家庭,自然也要拿走一些东西作为代价。离开舞台,放弃了戏剧,虽然她觉得有遗憾,但从不后悔。
老伴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这里,说陪她回来走走。可最后他终究还是病倒了,计划被搁置。那天他临走时对她说:“你若想回去就回去吧,我看着你,陪着你回去。”老伴走之后,她的心里便空落落的。人们常说落叶归根,最质朴的情怀来自内心最深的思念,或许自己的这份勇气正是老伴给的。
这时,顾兰薇感到有些疲惫了,用瘦削的双手支撑着床,缓缓地躺下。
《爱成影》的片场,此时楼上正在拍戏。江昊正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忍不住左顾右盼。他见过许多风格迥异的建筑,但是像这种中西结合的院落式风格的建筑群他是第一次真正接触。接触过各式各样的豪华奢侈的房子里,这里看似与现代格格不入的室内装饰,无形中却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高级感”。他并没有为它着迷,但确实也挪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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