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纵容他?”冷秀偷偷问邹艳霞,三人形影不离的相处这么久,自己和金妍自然是知道她那小心思的。
“他的心又不在我这,管不了。”邹艳霞轻拍了下肩膀上搞怪的女人头,看冷秀不为所动,又嫌弃地推了把。
“要是我就受不了。”冷秀歪着嘴巴继续添油加醋。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就可以接受了。”邹艳霞又嫌弃地打了她下,说:“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追。”
“啧啧!这么大方?”冷秀有些难以置信邹艳霞会这么说。
“大惊小怪,”大长腿片了眼她:“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结果不都一样?”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人试过了。”说着,邹艳霞想起了李伊莱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
“我发现你可以修禅了。”冷秀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又打量了她一遍,眼珠子滴溜溜地不停在转。
“还没到时候,”说着,大长腿又扶了她的脑袋一把:“到时候要去,肯定叫上你。”
“别,你还是让小女子在红尘中继续作吧。”说着说着,两女嬉闹在了一起。
刀疤来电话了,说苏温的女儿病情果然进一步恶化。虽然暂时控制了继续恶化的态势,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以前是隔段时间去次医院,现在可能要在医院呆一段时间。
“帮她转到湘雅附二去吧,”
林义想起那个精致的小女孩,忽然也想起了前世那个得白血病的大学女同学。
当时那大学同学知道林义爱好象棋,所以离开学校的前夜拿着一盒象棋来找他。
“我们大学同学这么久了,私下里好像很少说话。”晚自习上,女生突然坐在前排,翻过来对林义说。
“你人缘那么好,却只有一张嘴,怎么顾得过来。”
女生灿烂一笑,“谢谢你帮我圆着。”
“……”林义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听说你象棋很厉害。”女生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象棋放桌上。
“厉害谈不上,从小没得什么玩,有时就和小伙伴耍耍这个。”林义看着那盒象棋有些眼熟,好像在外面的商店看到过这种,记得价格都快抵他半个月生活费了。
“我们来下三盘,怎么样?”女生期待的看着他。
“现在是自习课。”林义扫了眼有些安静的教室,感觉这样不好。
“那我们换间教室,去五楼,大三的班级,晚上一般没人。”
“真要下?”
“走。”说着,女生拿包和象棋先一步起身。
林义犹豫了下,也还是跟着去了。
第一盘,林义输,不服,觉得自己轻敌了。
第二盘,林义还是输,虽然挣扎地久了些。
第三盘,林义被对方吃了个精光,输的时候,对方还有一车、一马、两个过河卒。
这一盘输的心服口服,要不是对方故意要吃光他的棋子,互相对死很多,不然早就落败了。
“你三盘都输了。”
“认,我不如你。”三盘皆输,林义倒也坦荡的认,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我后悔了。”女生突然叹一口气。
她说她爷爷父亲一直特别爱好象棋,从小耳濡目染,来之前就自信林义必败。
“所以,我应该让你赢一盘的。”
“不用,等我哪天棋艺大进,一定来找回场子。”林义开着玩笑。
“行,那这盒象棋送你了,早点练到我这水平啊。”说着,女生笑嘻嘻地率先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她上课没来,说是请假了。
不久后传来消息,她走了。
和同学参加完她的葬礼回来,林义看到桌上的象棋时,突然有些害怕,于是把它藏到了角落里。
后来大学毕业,很多东西他都没要了,自然也包括这盒遗落在角落里的象棋。
当然,遗落的还有象棋这个爱好。
思绪到这,他猛地看向挂历。
12月26号,
过了,她应该走了,林义有些自言自语。一时间心绪难平,应该趁她还在,过去偷偷看一眼的。
最后憾事化为无奈,才又把心思放到这个小女孩身上:都是可怜人,那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能帮就帮吧。
佛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大功德,就是不知道湘雅附二能不能在骨髓找到之前,一直保持她的病情稳定。
希望这句“北协和、南湘雅”不是虚言吧。
想着,林义只得给林旋挂了个电话,要她帮着弄个床位,最好是单独病房。
接着林义给何慧也打了个电话,要她送一笔钱过去。
晚间在书房用电脑的时候,何慧回电话了,说苏温这次没有推脱好意,很干脆的接收了。还问新收的借条是寄到羊城来,还是先存放到潇湘。
“你先存着吧,”反正没几个钱,林义可不能给人一种太在乎借条的错觉。
接着又问:“之前刀疤说的不够详细,具体怎么回事?”
“我悄悄问了下护士,据说病情恶化比预想的快,最多还有两三年时间,”电话那头的何慧刚回到自己办公室,说话之前还特意开门往外边扫了眼。
“这么严重?”林义也是迷糊了。
有些人得这病不治疗都还可以捱十多年。而有些人得这病钻出来不久就死了。
“嗯,希望不要再继续恶化了。”何慧也是心有戚戚的祈祷。
刚才在医院,怕苏温想不开,特意偷偷跟了过去,却看到了对方在角落里扶着墙,独自一人在无声地在哭泣…
那柔弱的样子,那颤抖的身形,同为女人,何慧心都快化了。但她知道苏温之所以躲起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也只能暗暗陪着,不敢轻举妄动。
林义一时寂静无言,不知道说啥好。有些病,有些人的命,真的是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末了只能说:“工作之余,你尽量去帮衬帮衬吧。”
“好,这个我知道。”
挂了电话,林义考虑了会,又给赵树生通了气,要他帮着主持下步步高超市的大局。
却不曾第二天刀疤就告诉他,苏温等孩子睡了后,又去上班了。
林义一时又静默了,这女人的自尊心还真是强。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强令她什么、
因为他知道,苏温现在完全就是一口气在撑着,要是这口气没了,估计…
经历了这多事,林义突然感觉书房有点闷。于是弯腰关了电脑主机,关了屏幕。
走到书房门口,搭着门把想合拢的时候,又想起了冬天里的雷,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眼窗外。亦无风雨亦无情,想了想又回身把插座开关摁掉。
第一次一个人在学校里毫无目的散走,林荫小道里,看到半片黄叶落下,林义仿佛听到了一丝生命枯萎的声音。
…
在惺亭,好些男男女女围成一圈,好像在交流心得,林义走到外围听了几句就感觉特别无趣。
说什么不好,非得谈论西方的月亮为什么是圆的;为什么国外文学会出产这么多的大师;为什么偌大的中国却出不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
转身走了十几步,突然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气先生?”
听到这话,林义眼皮翻了翻,打算当做没听到,加快步子。
“小气先生。”可还没走几步,第二个声音已经到了跟前,而且语气非常肯定。
没得跑了。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林义。”女人能这么轴,林义也是服气的,只好转过身看着这个书香气很浓的女人。
“你好,我叫刘荟。”女人的笑虽然是浅尝辄止,但还是有一丝隐晦的得意在里头。
“刚才你也在?”
“在的,”
“那你觉得西方的月亮圆还是国内的月亮圆?”
刘荟想了想,庄重地说:“看时段,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那还是西方月亮圆啊。”林义搭了下眼皮继续走人。
“小气先生!”
这次的语气格外认真,看到林义又转过身,刘荟也跟进几步,凝视着他一会,突然抿着两个小酒窝,欢快笑了起来:
“是人都得有三病五灾,何况一个几千年文明的古老国家;暂时不如人的地方大大方方承认就好,我之所以说“人无百日好好,花无百日红”,历史就像一个齿轮,不都是转着来的吗。”
活了几十年,突然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给教训了,林义一时还不能反驳,人家说的还真对。
“找我有事?”林义有一点好,这个话题不行,就转移话题,还能做到心不跳脸不红,这是混职场的必备技能。
“小气先生,纠正一下,我们这是偶遇,不是特意找你有事。”女人若无其事的说,但说着说着,小酒窝自己都爬上了她的脸。
“不是邂逅吗?”
“如果你对我有意思,那算单方面的邂逅;如果没有,最多算偶遇,也可以说萍水相逢。”说这话的女人极力抿着嘴,不让她自己笑场。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强词夺理的?”
林义看了看她的黑色肩包,也扫了几眼她手里的青春文学。发现对方竟然悄悄的用书挡住一些风景,让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全盘皆输嘛。
“分人。”刘荟的声音简单明了。
片刻静默,男的面无表情;女的抿着嘴,但若有若无浮现出的小酒窝出卖了她。
“我的杯子呢?”这个话题不行咱就继续换。
“给。”刘荟这次倒也不气人了,从包里拿出一个褐色杯子,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林义接过来细细看了看,突然问:“莫不是之前的那个墨水瓶,你洗干净了?”
刘荟辨认了一会他的表情,然后又从背包里面掏出了一个,“之前没找对地方,后来在地摊上发现这种杯子到处都是。”
“多少钱一个?”地摊货,林义不怎么信,邹艳霞是什么样的人还是知道的。
“没问价,我买别的东西时搭的添头。”刘荟说着把杯子收了进去。
“这么好,能带我去买几个吗?”林义进一步逼问。
“今天脚有些累,不想动了。”女人说着,把包的拉链拉好。
“小气女人?”林义试探喊了声。
女人看到林义这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微浅的梨涡,很好看。
“行吧,添头也好,地摊货也罢,拜拜您呢。”林义算是知道了,这女人看着婉约,实则也是个棉里缠针。
这次女人倒也没叫唤,也没跟来了。
回到书店三楼,一开门就听到剁骨头的声音,换个鞋子往厨房一探,果然是邹艳霞正在做饭。
“今天不是星期五啊,你不和宿舍姐妹一起行动?”
“今天你生日。”邹艳霞抬头看了他眼,又开始剁排骨。
生日,好陌生的词汇,林义重生前不过生日的,但也天天是生日,“唉,我都实岁19了。”
听到这话,邹艳霞有点鄙视他,“我比你大都没说什么,别影响我心情。”
“没,你永远都是18,”
“那个那祯多少岁了?”
“你怎么突然问她?”林义在心里算了算,“大三个年头吧,实际只大我两岁半,更具体点是两年零八个月。”
“她大学都毕业了?”
“嗯,她读书早。”
“你洗洗手帮我吧,这把刀有些钝,你来剁。”女人对刚才的问答好像全然不在意一般。
“行,我来。”
晚餐特别丰富,六个菜,按她的意思就是六六大顺。
吃饭前,她从电饭煲里拿出两个红皮鸡蛋,递过来:“先尝几口鸡蛋。”
“行,”不过林义只拿一个,把另一个放她跟前:“一起吃,”
“好事成双,不能落单。”邹艳霞摇着头,把另一个也放到他跟前。
没法,这还真是旧俗。不过林义每个鸡蛋掰一半,另一半放她碗里,这次她倒没说什么了。
饭吃到一半,林义突然看到拿回来的杯子,于是问:“这杯子好漂亮,多少钱一个,再买几个回来啊。”
“价钱还算好,就是离这里有点远,等哪天有空了去买几个。”女人也看了眼沙发上的杯子,“前几天我没找到它,你是不是拿回宿舍了。”
“嗯,”林义确信了,刘荟果然是撒谎的。
当林义继续撕鸡腿的时候,女人正在扒饭的筷子突然停碗里了,抬头说:“之前那祯打过电话,你没在,我帮你接的。”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会那么多问题。”林义把撕了一半的鸡腿放她碗里,然后对看过来的眼睛直接无视掉,“惩罚你的。”
“德性~”不过这次刻薄人倒也没那么有底气了。
吃过晚饭,林义打了一个电话给那祯,对方直接说:“听说你过生日了。”
“好好说话,你要么祝我生日快乐,要么挂电话。”
“砰”通话断了。
一旁在布置蛋糕的大长腿直接埋头在沙发上轻笑。
“很好笑?”林义推了推她蜷缩在沙发上的腿。
“我哪天要是能学到她几分就好了。”女人标志性的片嘴又来了。
“学她干什么,气我?”
林义不喜欢蛋糕,只是吃了几颗水果,然后就看着她吃,真是羡慕,能吃甜却永远也吃不胖。
白天没电话,到晚上了,林家一大家子,纷纷打电话过来了。
通过电话得知,潇湘下雪了,而且下得很大,十年不遇的那种。
山中很多树木、竹子都被积雪压垮了;很多农村因为电线杆倒了,或电线被压断了,基本又回到了白蜡烛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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