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钧衡立在马车边,马车高大宽敞却古朴,若是行家能一眼瞧出贵重,门、窗边皆雕花卉云纹,十分精美,材料又是选得紫檀木。
廖钧衡观事态发展,那名着墨兰色武服的男子若不是要顾及后面受伤的姑娘,恐怕也不会这样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女君回巷,总不能等他们打完了再进门吧!别说女君,他都没那耐性,看这架势,不杀了对方,是誓死不休。回巷子的好日子见血,倒运!
这群黑衣人脚上穿的可是官靴,朝廷的人?武艺个个超群,而被他们围攻的男子剑术也十分了得。
管他的呢,正好后山缺花肥,剁了喂花。此处都是十七巷的人,花鸟草虫又不会说人话,让他们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廖钧衡提刀要参战的时刻,一直垂着的车帘子掀了起来,坐在门口听侍奉的容姑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忍不住说:“哎?好俊的公子。”
那深邃的眉眼,英挺劲瘦的身姿让人看了忍不住扬起唇角。只见公子迅速闪身躲过黑衣人致命一击,反手后刺,试图偷袭的黑衣人喷了口污血,睁大双眼高举着手中宽刀向后倒去。
容姑伸长脖颈向刀光剑影的地方张望,随后不削的撇嘴:“这么多人打一个,也好意思——,哎呦,那还有位姑娘,是受伤了吧?”
姑娘虽一身脏污,衣衫颜色也肃静,却能看出面料上乘,定是出自富贵人家。姑娘一动不动的倚靠着树干,背后还有一支长箭。唏嘘着,继续说道:“稀罕呀,有故事,救不救啊——女君?”
马车里面,铺着整张丝毛地毯,上绘祥纹花卉,颜色鲜亮,十分罕见,自然不菲。一身殷红衣裙的女子胳膊肘撑在紫檀木雕竹节小方桌上,女子本是低垂眼睑,听了容姑的话,抬头向外看去。那是一张美得无论你看多少次,都会不自觉恍神的容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原来世间真有如此佳人。
女子扫过颀长男子那边,又看了眼树下陷入昏迷的姑娘,桃花目扫向门口,容姑明了,救!容姑心底暗想,女君并无诧异,俨然摇过卦,推算出今日会遇到此事。
一把红伞腾空飞起,旋转着翩翩落下,落在俊逸公子的斜后方。一阵强风吹过,只来得及瞧见一群幻影从四周涌出,黑衣人便如定住了般,身子被一劈两半,一剑封喉或被穿胸,血还未来得及从前端出现的剑尖流下,剑便迅速抽回,引得伤口鲜血飞溅。
是谁,救了他们?
九天仙女是何倾城姿他不知,大约如这红衣女子一般,才当得起仙娥的身份。
齐域用剑撑地,侧首看来,女子广袖飞扬,翩然袅娜走来,静静看他,辨不出敌友。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雪肤墨发,一身红得滴血的衣衫,将肤色衬得越加白皙,再笔底春风的画师也描绘不出这样的绝色。
齐域终于撑不住,身体前倾将要倒下,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倚靠在树下的桦绱,却已经没有力气走过去,便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唉,说好不放开她的手的。
倒是这位女君替他走到桦绱面前,端详面颊正透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发白干裂,一身血污,蹲下身握着皓腕把了脉。一边低声说道:“为何每每见你,都这样狼狈?”
——
赶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车队飞驰急行。马车内是才离开长安不久的舞阳长公主与幼弟,以及长乐长公主的母妃——温太妃。
舞阳公主将独自欢乐的幼弟交给奶妈,掀开帘子朝外瞥看一眼,说:“娘娘,前面就是长安了。”
“好,谢谢你送我过来。”温太妃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担忧,舞阳公主握着太妃的手,无声宽慰。太妃拍拍公主的手,说:“好在你劝说了我。”
舞阳公主岂能不知,昨夜娘娘又哭了一夜,面色憔悴暗沉,眼睛却红肿着,便安慰:“七叔不会放任那群权臣作恶的,桦绱也定会平安归来。”
太妃忍不住掉了泪,低下头,点头哽咽道:“好。”
她去了趟皇家陵寝,上完香便打算去袁州。途中碰到舞阳公主,将桦绱的事告诉了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颗心一直悬着。此后几日几夜的失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掉泪,恨不得冲过去。舞阳公主劝了她,她一不习武,二不明白详情,又不知余儿的位置,去了也只有添乱的份。倒不如回长安,请天家做主。
太妃与舞阳公主进了宫,傍晚,宣元帝设宴请太妃入席,天家胞妹盛安长公主作陪。
落座不久,宣元帝特地为太妃夹了鱼肉,放入象牙雕芍药方碟中,内侍将小蝶放到她那边。太妃道谢,却久久不动筷,女儿深陷危险,做母亲哪有用膳的心思,不担忧是假的。良晌,太妃放下筷子,提着宫裙起身跪在宣元帝面前。
宣元帝忙扶起太妃,太妃一抬头已是满面泪痕。不必再说,他也明白是挂念桦绱,求他派人营救。
除了辛彻与江玦,他的确又派了心腹叶琞奭前去,务必将桦绱与北辰平安带回来。
六公主盛安上前扶着太妃入座,一边劝说:“娘娘快别担心了,七哥最疼桦绱,又怎么会不管,您只管宽心住下。”
太妃拭去眼角的泪痕,点头说:“是,你们与她自小一起长大,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又想起一事,问:“我这也是听说,成儿那孩子——”
盛安公主低下头不再言语,宣元帝长眸微微泛了红,放在圆桌上的拳头用力紧握,青筋暴突。八弟走了,他的愤怒、悲伤无处发泄。
以陆国舅为首的这群权臣,胆大妄为,目无法纪,草芥人命,以下犯上,颠倒黑白,谗言污蔑。。。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他们必须接受最严厉公正的审判。昔日杜、顾两位大人搜集的罪证,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脱了官袍处以极刑,是该还那些枉死生灵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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