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险些站不住,自责痛心不已,若是早些时辰赶到,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可时光不能逆转,结局已经改变不了。
邕王怒不可赦,一掌拍裂木桌,吓得刺史、行宫总管等人跪下身认罪。
死的是他的侄儿,因不能随意回京,见他的次数也就两次。一次是去年被二哥召回宫的时候,小家伙追着只白色小奶狗从他斜前方跑过,憨态可掬,天真可爱的模样引得众人视线,因隔着有段距离,模样其实并没有记清,但孩童无忧的咯咯笑声却时常想起;而另一次,便是今日!
他还没有握紧他的小手带领他登上帝位,这天真单纯的孩童便遭刺杀了,死于凶残的皇权争夺,死于权利的利剑之下。
邕王仰头注视殿顶精美绝伦的彩绘,眉宇间隐含矜贵之气,此时面上涌起一股无力与疲惫,拧着手中缰绳思绪飘远。新皇遭刺杀,顾不得悲伤,将预示一场战争的发生,而宏国也将面临血雨腥风的洗礼。
皇位争夺,向来疯狂又布满杀戮。那群野心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会因孩童而手软,只是,百姓又将如何?才经历恭王造反,又遇上皇位之争,之于朝堂,之于黎民百姓都将是严峻考验。
这死的不是旁人,是继位皇帝,是一国之主,再小也是君王!岂能说杀就杀了!卫极说还有刺客尸首停在院中,他命行宫总管与礼官将小殿下入殓,侍奉贵妃休息片刻,领着众人前去查看。
继位新皇驾崩,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辛彻强撑着前去查看现场,因职责所在。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童,不仅仅是他的外甥,还是宏国的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杀了。也许不日朝中将刮起狂风骤雨,引发权力纷争,朝中局势动荡,敌国又焉能安分!若到那一日,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百年基业岌岌可危。
先君臣,后兄妹。他来不及安慰她,跟随邕王一同查看刺客尸首,便其身份。
刚刚内侍前来寻他,说娘娘阻止礼官们的靠近,不让人碰小殿下,无法入殓。匆匆赶来,果然行为失常,神情颓唐悲怆,她这般模样,一时竟让他不知该如何劝说。
“哥哥——”辛妍月看辛彻许久,才清明了些看清来人,唸唸道。
“嗯!”辛彻眼中含泪,重重点下头,小心上前,怕惊了她。压下心中的情绪,努力扬起浅笑,柔声说:“妍月,你累了,歇一歇。”
妍妃委屈的上前一小步,说:“哥哥,他们要带走珏儿,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半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听话,不自作主张了。哥哥,你救救他,好不好?”
好,可太迟了。辛彻强忍眼泪:“。。。娘娘,三皇子。。。他薨了。”他不能再让小妹也有闪失,母亲岂能承受住。
辛妍月右手紧紧攥着那小小的身躯,平静的脸上慢慢变得悲恸凄怆,尖声喊道:“你骗人!哥哥,你莫要骗我。钰儿睡了,只是睡了。”
辛彻看一眼三皇子呈现不正常色泽的小脸,还能辨其指痕,这是被人活活闷死的。辛彻想到这,握起拳头,用力到脖颈青筋暴突,缓了会儿,祈求的说:“娘娘把他交给臣吧!一日多了,该小殓了。”再这样下去,小妹身体撑不住了。
早有邕王暗卫立于辛妍月身后,与辛彻对视一眼,辛彻上前强行将孩子抱过来,交由身后宫人,同一时刻,暗卫夺了妍妃手中火把。最后一次抱这小小身躯,都说外甥随舅,母亲常说小殿下长得与他小时候极像的,聪颖机灵,所以天家格外宠爱。他心中都觉得剜了一刀,就别说小妹能否承受丧子之痛。
辛彻猛然回身,迎面抱住欲上前抢夺孩子的小妹,大殿上回荡着凄厉的呼喊,悲痛欲绝。将她护在胸前,不忍她再去多看一眼。每一张离别的画面都将是这一生忘不掉的沉痛记忆,也是残忍的折磨。
“。。。不要!钰儿——”辛妍月用力厮打着,可一直抱着孩子的右手早已酸麻,使不上力气,又一日未进食,撼动不了分毫。
辛彻紧紧揽着她,故作心狠不松手。
“放开我!放开我——呜——”最后脱力的垂着胳膊,失神念叨:“为何,为何不早一些来。。。为什么——”他还那么小,得多惊恐。
“我不该放他一人坐马车,不该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辛妍月撑不住,身体往下滑去,辛彻护着她,一听她这般说,更是痛心。
“哥哥的错,是我的错。”看着小妹煞白的脸色,头无力垂向一边,急吼道:“太医!”
妍贵妃哭的昏厥过去,辛彻将人送去偏殿,太医宫女一旁照料。等到太医说无碍他才出来,去邕王那里回话。
——
四匹健壮的骏马官道狂奔,即使是黑夜,即使疲惫不堪,也阻挡不了它们前行的脚步。
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高喊道:“齐大人,还有半日就到洛阳了。”
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终于赶到了,好像见到了曙光。又渴又饿又累,许营心中没有旁的杂念,给一大碗热薄粥,一张床,就成!喝个痛快,倒头就睡,睡他个三天三夜!
“提速!”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哑命令道,黑巾覆面,英挺的身躯前倾,一身玄色武服犹如黑豹,机敏迅猛。策马疾驰,路旁的树木连成一线。
几日前
夜正浓,皎洁的月被大片乌云遮挡,夜空瞬间灰暗。
金州郊外山道,浩浩荡荡的军队正向北面挺进,前进速度极快,火把连成一线,远远瞧见,犹如只火龙。可此时是深夜,不禁令人惊疑,这些人马是要去哪里?
等到近五六万的兵将走远,刚刚途径的这座山山腰处,传来对话声:
“领头的人是谁?”声音低沉磁性,是年轻男子的声音,立于高壮茂盛的野草丛后,远眺烛火微光。
“若我没看错,是孙永浩孙将军,此人率领静安军驻守金州。”一儒雅和善的中年男子拧眉说道。
许营远远看见光亮,他们急忙灭了火上山腰,好在对方人多脚步嘈杂,盖过马儿的气息,没能辨出来叫他们察觉。不知敌友,还需谨慎,但隐隐觉得非友是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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