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马车载着平遥公主与董大人匆匆赶来。他们携着手,瞥了一眼提灯站在暗处的我和清荷,入了宫门。董大人背上的伤,使他们走的较为缓慢。
清荷:“公子来了此处却不前往,恐要授人以柄。”
有妇人哭抢地的声音渐渐从里头传来,先是一个两个,接着便成了一群,到底谁是谁光是听着也分不清楚。我叹了口气,道:“授就授吧。”
臣者,原是忠君爱民也。可是自打我考中了探花,君不是君,臣不是臣,官衔在职,不系民生。除了一直站在权势的尔虞我诈边缘,与话本子里编写的那些个传神故事,巾帼不让须眉们,相差甚远。
就是破了去,门户的李家姑娘从前是什么样,现在也就是什么样。刘阿斗永远都是让人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李四喜也注定永远都是胸无大志的李四喜。那几月前暗许的士子之心几乎廉价得转瞬即逝。
老皇帝清理这场父子相残的变故,整整一夜,到寅时稍放亮才算告尾。我们来时提的烛火已燃成了灰烬。
北庭王是第一个出来的。七郎随在他身后,两人眼睛皆熬得一片通红。我上前见了礼,七郎回头望了望,拍了下我的右肩道:“都在后面。”
我点点头,道:“熬了一夜,王爷身体要紧,快些回吧。”
既瞧见了相爷与荣玉在人群中完好无损的身影,我宽下了心,便同清荷乘车回了南华街,补了个大觉。
醒来,屋里已点上疗,惨惨淡淡的,是又到了晚上。清荷听见动静,过来给我披上衣裳道:“侯爷来了。”
待我穿好出去,才知他竟已做好了饭在等着了。我们老李家的人,真真是除了我,个个都贤惠的不得了。连相爷都是。
我朝他笑了下,有些心疼他道:“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怎么不多歇息会?”
荣玉浅浅笑了笑,一双温润的眼睛瞧了瞧我的胳膊,等我坐下道:“歇息够了,索性无事,便上你这来看看。”
上虽然连个应景的一星半点也没有,但为了显摆一下这难得的“地主之谊”,我还是接过话道:“这庭院还是挺好看的,一会我带侯爷你秉烛夜游一番,定当别有趣味。”
不管是和尚,还是侯爷,荣玉对我那向来是不拒绝的:“好,先尝尝这骨头汤……”
清荷听见后在一旁抿嘴偷笑。
我对着骨头汤那是:“……”
都吃啥补啥,不知道我年将二十还能长个否?
饭后与荣玉游园,我俩当真各自一人拿了支蜡烛,并肩慢吞吞地走着,我向他道:“人还真是奇怪,那时突然得知你还俗,我难过的竟然是没能与你把酒言欢,听曲话别,现在照常见着了,就觉得偶尔这样走一走也是顶好的。”
荣玉听了,像时候那样文绉绉评价道:“辛稼轩有首词倒是适合你的。”
我来了劲,歪头将烛火凑到他跟前,故意逗他笑:“唱来听听。”
池塘里的芙蓉凋残得只剩枯黄的根茎,池塘边上的锦衣和尚手握满满的烛光,一开嗓就成就了一段故事:“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还休。欲还休。却道凉好个秋。”
瞧瞧,我的下第一好就是这样的下第一好,总能把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公子俊逸无边,一曲完了,趁在丢人现眼前,我赶快又感动地把他感动了回去:“二皇子既已自戕,那与寄欢的婚事也就不作数了,这回你千万不能再错过。你若是觉得难为情,过些时日我替你去北庭王府也好。我们侯爷这样好的男子,一定得和郡主狠狠幸福才校”
于是,烛光一遍一遍跳跃中,和尚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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