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站在那做什么?你再不过来,我的手都要酸了。”
过了这么些年,我在董大人面前依旧没什么出息,还是那般拘拘谨谨,畏畏缩缩。但董大人做了官之后待人好像和气了许多,比如此时对着我话,竟也难得的和颜悦色一回。
“哦。”我挠了挠头,跑了两步,伸出双手自董大人那里接过了伞,望着那紫色的袖袍,拱了拱手扯了个笑容道,“多谢董大人。”
伞撑开在头顶的瞬间,我觉得相爷未卜先知今日有雨嘱咐我带伞甚是明智。
伞外,董大人平淡地了句,“不必。”
我朝着相府走去,平生第一次将背挺得特别特别的直。就像那年我们在欢喜镇过得最后一个除夕,他站在大门口,我知道他在看着,但始终没敢回头。
回了相府,清荷这个贴心能手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好酒好菜。
北魏使团今日抵京,相爷一大早就被鸿胪寺卿请了过去。十九也跟了过去。
荣玉在考场还未归来。
沐浴更衣罢,我拉着清荷一起坐下谈喝酒。喝着喝着,越发觉得清荷这丫头貌美又贤惠,实在宜室宜家的很。于是不由贼心大起,兴头上一时忘了身份,孟镭拉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颇为遗憾地道:“好姑娘,只恨我不是男儿身……若我是男儿身,一定娶你为妻。”
清荷摇了摇头,顺势抬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那张樱桃嘴里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叫人忧伤:“公子,你但凡再吃点菜,都不会醉成这样。”
我抱着酒壶,耍赖地移了移身子,将头靠在了她肩上,撒娇告诉她我就快要见到阿娘了。
清荷大概怕我撒酒疯,哄慰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公子有赤子之心,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一,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为着入世的半纸功名忙碌过后,我依偎在清荷身旁,与她谈地之余,堂而皇之地做了一个白日梦。
梦里,是二十四年进士科放榜那,探花李四喜在酒楼与人把酒言欢回首往事,不无遗憾地:“我年少时爱慕过的邻家公子,后来中了状元,做了驸马,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怕是早已不记得我这个昔日里就无关紧要的青梅了。”
那大雪纷飞,雪花铺满了整个长安街,段相爷一身白衣极尽风雅地替她煨着桌上的酒,听此,附在她耳边不无委屈道:“本相这一生从未羡慕过任何人,唯独你那邻家公子,每每想起便嫉妒的挠心挠肺。但是李家姑娘,你又何必难过,我欢喜你,从始至终一直都欢喜你。”
书上,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暮春三月,长安哪里还会有大雪纷飞的光景。
只是梦里的相爷,笑起来和那年我在阿娘的衣冠冢前醉酒见过的白衣公子一模一样。
清醒之后,我撇开清荷,独自一人摸去了相府的祠堂。
我跪在地上,仰望着那兴元二十一年新供奉的两尊牌位时,恨不得打死自己。
相爷曾恼我怨我没心没肺,我何尝无辜过?
生而为人,累亲累友。
谁人都可浮生对入世生厌,谁人都可梦里对风月荒唐,惟李家四喜一人最没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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