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段相爷细致地捋了捋衣裳的下摆。去岁荣玉送过来的那只白猫,倒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乖觉地爬到他膝上,眯着眼烤火,一动也不动弹。
清荷那丫头着人迅速地撤了碗筷,房中灯火通明,我双手拄在八仙桌上托着腮,歪头望着外面有些皎洁的月光,默默地想着明大概会是个好气。
“明日元夕,不若叫上寄安,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我转过头来,灯下段相爷正轻轻柔柔地给白猫顺着毛,那光色映在他的白袍上花花搭搭的,连猫的身上也有些许斑驳。不期然地对上那一双笑意灼灼的眼睛,似是在无声地等着应答。我想起去年荣玉送白猫过来那时节,我生出刘改之“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之感,实在无甚么心思去喂养。而今不过一个春秋,再瞧着这猫,却莫名觉得可爱至极。由是再望着那人,很自然地就笑着点零头:“好。”
几日不见温家七郎,也不知他负荆请罪完了没有?听元夕那,长安城家家户户的百姓都是成群结伴热热闹闹的逛灯会,若是我们都出去逛了,就剩下荣玉一人在府里孤孤单单的了。我同他既是下第一好的朋友,又怎能在这时候撇下他呢?于是我托着腮想了想,又道:“不若我们把侯爷也叫上吧,他一个人在府里也怪孤单的。”
桌子的另一边,段相爷靠着椅背,言笑晏晏地抚着猫:“好。”
元宵这,不过傍晚,还未出府,便听到外面锣鼓喧的,好不热闹。我一身男装,实在无甚么可打扮之处,于是便只好撺掇着清荷好好捯饬捯饬,以抚慰自己这颗二九少女之心。
十九过来催促的时候,我正笑容可掬地拿着绯红的口脂让清荷涂抹。临松院就住着我和相爷,白日里我觉得关着门有些闷,是以只要好,便常让清荷敞着门。如今十九虽站在门外,却正正好将屋内状况一览无余了。于是清荷这被我盛装打扮的貌美傻丫头,将将还同我打闹一团,此时不过是稍稍望了那门槛之外的心上人一眼,便蓦地就涨红了脸,再也不肯抬头。
我拿着口脂倚在铜镜旁笑嘻嘻地瞅着他俩,不过片刻,十九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也可疑的飘上了一点红晕。难道这就是传中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成?我麻溜地用手指蘸了一下那绯红之色,趁清荷不备,抹在了她的唇上,而后不由大笑着出了房门。
段相爷和荣玉已在前厅等得喝起了茶,我双手背后,在台阶下情不自禁地踱着步子,笑着咳嗽了一声。待他二人下了来,段相爷果然问道:“清荷不同你一起?”
段相爷和荣玉今日皆穿了白色的衣裳,虽是手足,二人气质却不尽相同。相比侯爷的拳如菊,相爷明显盛气凌人更胜一筹。我笑眯眯地指了指不远处跟过来的十九,同段相爷打商量道:“我们今不带他俩玩好不好?”
段相爷抬起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地朝我头上敲了一下,哂笑道:“现在连月老的活儿都想抢了?”
那厢十九已经停下了奔来的脚步,默默地朝着段相爷拱了拱手。我心下欢喜着,不由揉了揉头,对着段相爷,笑嘻嘻地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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