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满腔热忱,在镇上写着“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少年公子,而今摇身一变,不仅成了盛京里烜赫一时的驸马爷,亦是翰林院炙手可热的大学士。
待那愚蠢的京兆府公子嚎叫完,权倾朝野的相爷没有出声,争相围观的百姓也没有再出声,众人只是好奇的瞧着,瞧着这位盛京的新贵如何处理朱门的渣滓。
长安的雪,越下越大,那披着雪白大氅抱着精致手炉的年轻大学士,矜贵地望着地上的不堪之人,终是没有辜负年少时许下的愿望:“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杀了人,自然偿命。”
好一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漫的鹅毛大雪之下,围观的百姓听了,莫不拍手叫好。在这遍地权贵的盛京,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将其夷然自若的出口了!
那地上愚蠢龌龊的人儿,犹自不屑,似是不信自己贵为京兆尹的嫡公子,竟然有人真的胆敢如此不识好歹。他怒目圆睁地瞧着那围观的百姓,瞧着那骄矜的大学士,将头一扭,恨恨地吐了一口恶痰:“我呸……”
护主心切的筑攥紧了淫贼的衣领,董大学士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吩咐道:“筑,你带着这位姑娘,押他二人去京兆府,如实禀报便可。”
“是。”
筑押着他二人,那肥头胖耳的淫贼好不得意的睨着众人,那姑娘福了福身,紧随其后,一同朝着京兆府走去。
人群之中开始哗然一片,众人望向董大人时,方才流露出多少钦佩之情,此时便流露出多少失望神色。
董大人全然不放在心上,淡淡然然的转身,有人在后面大声追问:“董大人,您方才还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是此时您却又将那淫贼送还本家处置,这不是想要官官相护,不了了之吗?人原以为这京城终于来了一个不怕惹事,敢为百姓发声的大人,原来董大人您,也不过如此。”
董大人转身望着那发难之人,神情依旧淡然,也不辩解,只反问道:“京城里百姓但凡有纷争冤案诉讼,将去往何处?”
那人怔愣了一下,答:“自然是京兆府尹处。”而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想是已明白过来,历朝历代,各级官员,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同僚之间没有越俎代庖之理。董大人将那淫贼送往京兆府是最明智的举措。
孔圣人有云:“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众目睽睽之下,这件案子京兆尹大人若是办的公正不阿,自然百姓信服。若是他徇私枉法,包庇至亲,致使盛京纨绔争相效仿,骚乱一起,这乌纱帽也就到头了。
董大人朝那发难之茹了下头,不意间瞧见了站在一旁的相爷,于是颔首致意,怀抱着手炉清清雅雅地转身踏雪而去。众人亦似有所悟般地三三两两地回家去了。
我同段相爷不急不忙地在雪中走着,忽然身上一暖,扭头瞧着,却是段相爷将大氅披在了我身上。
我手中的糖葫芦还剩下大半个未啃完,如此披着反倒不方便极了,恐怕那糖要粘到衣服上了,于是朝相爷道:“你披着吧,我不冷。”
相爷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似是在哄着阿猫阿狗一般:“这大氅有些重,你便当是替爷拿着吧。”
我默默地啃了个糖葫芦,抬头望着那前面依稀可见的清隽的身影,不由有些伤福我如今男子装扮,又破了相,董大人怕是已经识不得了。
女人啊女人,可真是这世上最最奇怪的物种了,他识得我,同我寒暄,我不自在。他识不得我了,我还是少不免要怅然若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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