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便不是个顶爱干净的好姑娘,此时我心凄凉,更是连带瞧着厢房内盥洗的东西都是凄凄惨惨戚戚。于是索性抱着黑直接掀开榻上的褥子,和衣躺了上去。
只是辗转反侧,窗外月光异常的皎洁如水,终是无眠。
诗圣曾经过,月是故乡明。
我想世人果然聪明,诗圣果然是诗圣。
晨光熹微,我从榻上起来把头发重新束好,想着就此悄悄的下山去。不再徒增伤悲。
不料,路过大雄宝殿时,竹墨正拿着扫帚微躬着身子清理殿前昨日残留下的积雪。他见到我,停下来,双手合十了句,“施主。”
我将怀中的黑放到地上,依礼向他道谢,“多谢师父收留之恩,生不敢再多加打扰,便就此别过。祝师父一生都能平安喜乐。”
从前阿爹和方丈都还在的时候,我除了心系董家公子,偶尔为他苦恼之外,倒是真的无什么可烦心之事。于是整日就想着能像书人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潇潇洒洒轰轰烈烈的过完一生,才不负此生。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曾经以为的平平淡淡,是日后终其一生再也回不去的春风得意
在这充满着动荡的人世间,一生平安喜乐是我最弥足珍贵的愿望。
我愿我的故人都能一生平安喜乐。
而那个手持扫帚,眉眼清澈,着一身破旧僧衣的少年,作为我仅有几面之缘的故人,此时簇他单薄地挺立在大雄宝殿前,无比真诚地祝愿我,“多谢施主,僧也会日夜为施主祈福,求佛祖庇佑施主一切都能如意。”
竹墨师父这些话的时候,我瞧见大雄宝殿内的佛祖依旧高高在上地望着我,也依旧慈眉善目地望着我。
我就此离去。
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都不知道将来这身雌雄莫辨的皮囊和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要归往何处。
李家姑娘四喜曾经也是信过佛祖的。
只是佛祖大概嫌她年幼的时候不虔诚,于是在滚向红尘的某一渡口间放弃了她。
我来时身穿白色衣袍,肩上披着段相爷的黑色大氅,一眼瞧过去是黑白分明。而今下山时,白色的袍子倒不知何时沾染了泥污,配着这大氅颜色竟没什么分明了。
山野幽静,除了下山伊始传来的黑寻我不见的凄厉声音,若再有旁人踏雪寻梅,踽踽独行,半途见着我,倒是会忽地吓上一跳,以为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和野兽。
只是黑,也非我绝情,再一次将它抛下,也实实在在是为它好。
如今我自身尚难保,带着它着实累赘,反而不如让它先青灯伴古佛,陪伴着竹墨师父在这的白云寺里一心向佛,两耳不闻世间事。
清清静静的,多好。
山间雪后的清晨,寒地冻路且滑。我一边感动着我为黑的奉献,一边心翼翼的扶着台阶旁的树木,防止跌倒损伤。
等我气喘吁吁的下到山脚下,两手叉腰眯着眼睛望向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肚子咕咕抗议后悔没有蹭竹墨师父一顿饭再走时。我惶恐地瞧见段相爷那厮雍容华贵的倚坐在马车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冒着热气的包子,一手拿着冒着热气的花雕酒,正好整以暇的望着我,像在望着一只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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