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的清晨,是青草的气息,是灶台的烟火,是鸡鸣狗吠的乐曲,是老牛的一声哞叫,是挑水路上扁担的吱呀声,邻里之间的招呼声,是母亲唤儿起床的叫骂声。
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却又继续钻进被窝。
妈妈正在扫地,那铺着砖的地面,这么多年磨损,早已坑坑洼洼,很难清扫。家里的煤火晚上又灭了,早上就得重新生火做饭。扳完玉米粒的棒子最容易生火,却又会升起一阵浓烟,呛得嗓子难受。妈妈连连咳嗽,拉起门帘通风,嘴里还不听念叨爸爸也不弄个煤球火,都说了这么多年了。
我爬起床,拿起牙刷牙膏,抓住一个碗,走到院子里的苹果树下开始刷牙。这颗果树有好些年了,每年依然长满红元帅苹果,刚摘下来的苹果,味道清脆香甜,可要是放一段时间就会变得软绵绵的,沙质感增强。可能是从小我们就在这颗树下刷牙洗脸,倒使这颗树得到了额外的水分滋养,一直都保持充足的生命力。
苹果树靠近的院墙那边就是妞妞的家,在我很小时候其实大家都没有院子,都是敞开的,后来不知为何每家每户都修了院墙,方便了储物,却不方便邻里之间的走动。
早饭就是当地特色的小米稠饭,再配点萝卜丝,或者炒个西葫芦,几户人家在端着碗走出院子到前面路边的槐树下,一边吃饭,一边聊聊天。赶早的已经吃完饭开始上地了,墨迹的都还在树下坐着不动,国际动态,国家大事,东家长,西家短,总要扯上大半天。
至从上初中后,妞妞就很少白天出来吃饭,一方面女孩子长大了容易害羞,另一方面也总是尽量避免和大人们见面聊起学习的事。尽量我们学习都还不错,但其实内心的压力是非常大的,能不和人说就躲着。
我吃过饭去到妞妞家里,她正在厨房洗碗,腰上寄着围裙,两只手麻利地把碗转着圈,额头上渗出一些汗滴,看着我进来,紧张地问我:“你吃过饭了?”
“嗯嗯,洗锅啊?姨妈去哪儿了?好勤快啊?”
“洗碗多简单啊,只要不懒,都可以做。我妈去给我爸送饭了,他一早就去地里了。家里的事能做就多做点呗,对吗?”妞妞回头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可不会洗。”
“男生可以不用管厨房的事,你们力气大,应该去干大事。”
“什么大事啊,男生就喜欢玩。”
“年轻时候玩,长大了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听说大熊出去打工了吗?”
“知道了。”
“听说跟着一个亲戚在市里建筑工地贴小工,一个月能挣两三百。”
“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个苦?”
“受苦没问题,就怕受不了别人的气。”妞妞说道。
“二蛋不知道在家干嘛?我想去找他玩玩。”
“放羊呗,他就喜欢跟着他大爷去放羊。”
“放羊其实挺好玩的,多自由啊。”
“那你也别上学,留在村里放羊吧,没出息。”妞妞故意调侃的语气说我。
“我要是考不上高中,可不就只能在家种地了,连羊都没得放。”
妞妞听完我的话,擦碗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正对着厨房的窗户发呆。
中考结束之后,我们都刻意地回避着讨论中考的成绩,内心焦虑不安,等待,只有等待,继续等下去。
我转身出了厨房,听到妞妞喊我道:“中午我家吃饸络,把你家饸烙床拿过来给我用一下子。”
“好的。”我回答道。
“别忘了啊。”
“知道了。”
从院子里出来,我决定去找二蛋玩。出门顺着路一直往南口窑下走,没几棵树,寥寥几户人家,老旧的土房子大都在这片区域,有的常年不住人已经倾倒,只剩残垣断壁。穿过一段石头疙瘩路,转弯到庙院后面的小土坡,路边都是酸枣树,再滑下土坡,沿着山壁往东拐,就是二蛋大爷的羊窑。
我敲门没人答应,就推开门进去,发现二蛋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我走过去,对着二蛋的耳朵,呼的喊了一声。二蛋被声音惊醒,噌的一下爬起来。
“哎呀,我去,你吓死我了。好的不学,净学这损招了。”二蛋揉揉了眼睛,又趴下去了。
“快起床了,都几点了?”
“你让我再睡会。”
“你可真舒服啊,数你这日子过得每天无忧无虑的。”
“我又不像你们一样胸怀大志。”
“得了吧,挤兑我啊。”
这时,我看见炕头有一本书,翻过来一看是一本武侠小说,金庸的《倚天屠龙记》。
“行啊你,每天还在看书。”
“啊,这书真好看,我昨天晚上就是看书睡的太晚了。”听到我说书的事情,二蛋一下子来劲了,转过身来。
“讲什么的?不就是打打杀杀吗?”
“什么打打杀杀啊,还有爱恨情仇。懂吗?”
“哎呦,你这不上学开始爱恨纠葛了,是不是恋爱了?看上谁了?”
“得了,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啊。”
“谁啊?那个大户人家的?”
“别装糊涂了,我喜欢妞妞,可人家妞妞喜欢你对不对?没有意义啊?”
“你怎么竟瞎说。”我尴尬着红着脸,人生第一次有人和我说妞妞喜欢我,或者我喜欢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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