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与公主订婚的皇后之侄,刚刚死于非命,世人皆言公主克夫。只怕这东床驸马,还轮他不上呢。不过最终好歹是苦尽甘来。
这样一来,萧逸,废太子,风姜,便上了一条贼船。
风姜更是以此威胁宁晋,替他保守僵尸的秘密。虽然有失地道,但别无他法,从少帝睁眼那一天起,风姜和宁氏的命运,便被命运紧紧捆住,如同唇齿。
他不愿,但是无可奈何。
唯一幸运的是,一切似乎暂时尘埃落定了。
然而京兆府铁大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少年和公主的洞房花烛之夜,对于铁大人来说却是一个漫长的不眠夜。
对风姜亦是。
漆黑的青铜棺,冰冷的铁链,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无边的孤独。
不,他不能,不能变成食人血的妖物。
风姜猛地坐直,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书卷早已湿透。
他得靠那些人的血活命,永生永世。巫臣啊巫臣,为一个废帝伤了新帝手足,可还值么。
灯还未熄,在夜中点点如豆,风姜起身方欲吹灯,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前掠过,这人身姿矫捷,好似一只大猫。月影斑斑驳驳,落在了门前:“姜先生?”
“凌护卫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风姜大惊。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安。这凌护卫出身江湖,而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大人问先生,可愿与他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是啊,明早便是大朝了。科举放榜后的第一次大朝。
风姜稍稍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也难怪铁大人烦心。按礼讲,明日皇帝将会在正殿,接见今科前三甲,并亲自授予官职。前几科皆是如此,从未变过。但今年礼部却从未传出关于新科状元萧逸的任何消息,甚至连礼服都只做了两套。
本该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便似被遗忘了那般。
而铁崇的考虑,似乎更远些。从大楚灵帝初创分科考试以来,一次次科举,源源不断地为官府输送官员。
可怎么才能保证血液永远是新鲜的呢?如果敢为百姓说真话的人得不到任用,反而还受到打压。那这所谓恩科不就形同虚设了吗?
其实,铁崇很欣赏这位敢于讲出真话的年轻人,甚至……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他有预感,这个人将会成为历史的驾车人。
明明说好的丞相之位,权同国师。
想到这儿,铁崇不由得面露忧色。
“萧先生的事,先生可知道了?”
“知道。”
“先生怎么看。”
“大人该问,陛下怎么看。”一开始,风姜也自纳闷,后来才想起此人原是宁缺初恋的儿子。没人比他更能牵动皇帝的神经。
铁崇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只觉得整个脑袋似炸开一样疼。他断案无数,素有青天之称。能让他如此力不从心的。除却御座上的那人,又还有谁呢!他觉得自己明日有必要在朝会上与皇上议一议此事了。
“请先生与在下一同入朝,面见陛下。”
……
这是科举后的第一次大朝,自然分外典雅凝重。
唐玄宗开元末中书舍人贾至曾有“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锁,百啭流莺绕建章。”之句。
二人穿戴整齐,正欲登车,忽听得一群白衣幼童唱道:“白衣相,衣白帽。娶了公主,入了庙。祸星降,覆帝冢,到头不过一场空。”
“是谁教你们说这些话的?”铁崇闻言大惊,转眼看向风姜。后者只是诚恳地摇了摇头。
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理说这个时辰的京城并不该有如此情形。
那些幼童也不答言,哈哈一笑,便四散而逃。
铁崇沉吟半晌,一把夺过随从的马匹,飞马向雾中若隐若现的朱色宫墙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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