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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亦棋听过一个词语叫“七月流火”,但此时此刻的她并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凉意,尽管没有开太阳,但天气还是闷热闷热的,像是把人套在塑料袋里,喘不过气来。

她此刻正趴在窗子边,用一张废弃的稿纸一下一下地扇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眼睛若有若无地瞟着小区里偶尔路过的行人。

“小棋啊,赶快出来,时候差不多了,顾爷爷都过来了!”

“哦,知道了。”她嘴里应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往屋外走。其实她觉得考上一个重点高中真的没有必要这么的......得意忘形,这个词好像不太对,但是她的语文能力仅限于此。

周亦棋刚走到客厅,顾礼平就拍着她的肩膀:“哎哟妮子啊,怎么考个高中瘦了这么多啊?这脸都瘦了一圈了,让人怪心疼的。待会儿你敞开肚皮吃,顾爷爷买单。”

她面上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但心里可没有这么乖巧,瘦了才好呢!她巴不得赶快瘦下去,尤其是脸,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别人捏着她的脸说:“哎哟,这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真可爱啊!”

脸蛋瘦瘦的才好看呢,她看的无数小说里面描写女主角的美貌势必会用上“瘦削的脸颊”、“尖尖的下巴”如此云云。圆脸姑娘能得到的称赞仅限于“可爱”,类似“漂亮”、“优雅”这样的词语全都被巴掌脸的姑娘收入囊中。

要出发去餐厅之前她向四周看了看,随即便跟着大人们一同上了车,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拉家常,如同以往一样乖巧。

要说顾家和周家的关系,得从好几十年前说起。顾礼平和周亦棋的爷爷周国华是战友,风风雨雨,出生入死。转业以后两家住在同一个大院里,顾叔叔和周家爸爸年纪相仿也谈得来,那时周家奶奶和顾家奶奶还没去世,漂亮的顾家婶婶也还没有得乳腺癌,两家人若是哪家做了什么好菜,那一定是所有人围在一块儿吃,她也常常缠着顾家婶婶讨零食。周亦棋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据说是自己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但家里一直挂着他的照片,顾爷爷也是隔三差五地就提起他,虽说是不曾见过,但在心里还是对爷爷肃然起敬。

后来大院要拆迁,家里老一辈的长辈也只剩下顾爷爷,虽说还是搬迁到了同一个小区,但是父辈们各有各的事业工作,孩子大了也忙着学业,到底不如以前热闹。

到了饭店,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周亦棋才觉得奇怪,顾砚书和顾叔叔竟然还没到。刚才没有看见他们,她以为他们会晚点到,可眼看顾爷爷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不由地问:“爷爷,顾砚书呢?”

“对呀,这都上菜了也还没个踪影。”妈妈陈静边擦着筷子边说道。

“哦”,老头这才恍然大悟般,“我一路上净忙着说别的了,启丰公司突然要出个什么差,就没能来。淼淼那个小兔崽子非说自己不想来,今天一大早跟着他爸去三亚了。”其实他没好意思把孙子的原话说出来,顾砚书的原话是“‘庆功宴’这种东西是给意料之外的人准备的。周亦棋考上宏川是个惊喜,而他考上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主角是她而不是他。”

周亦棋撇了撇嘴给自己倒了一杯椰奶,他果然就是这样,从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不论谁劝。

“淼淼”是顾砚书的小名,据说他出生以后算命的说他“五行缺水”,两家人围绕着“水”字给他取名字,最后还是周亦棋的妈妈陈静给他取了这个乳名才作罢。以前周亦棋也喊他“淼淼”的,虽说平辈之间不宜喊乳名,但两家长辈也不曾计较。但是后来上学以后,同学们每每拿这个小名起哄,打趣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顾砚书总是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周亦棋道行没有他那么高,于是在她第N次面红耳赤以后,就改口叫他的学名。

跟大人在一起吃饭,聊的都是她不感兴趣的话题,全都是房产啊,学校啊,连带着这顿饭都变得索然无味。她用筷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猪脑,再没了胃口。

许是发觉她无聊,顾礼平伸手摸着周亦棋的脑袋,想要让她加入说话圈子:“还是小棋这丫头好哇,整天笑眯眯的,心态又好,淼淼他就是个闷葫芦,以后你得帮爷爷多看着他。哎哟,可惜老周走得早啊,没看过这个乖孙女,淼淼这小子刚出生的时候,老周就盼着自家儿媳妇生个闺女呢,我记得那时陈静怀着小棋才三个多月吧,可惜了。”

还好陈静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不然又要扯到那桩莫名其妙的“娃娃亲”上了。自打周亦棋和顾砚书记事以来,就不知道听顾礼平说过多少次这个话题,一来二去两人也都麻木了。据说自家爷爷周国华和顾礼平年轻的时候就想过两家结娃娃亲的事情,可是无奈两家都生的是儿子,直到孙子辈的出生,才凑足一男一女。顾启丰叔叔似乎从来没有把这个当成一回事,总是觉得这事父亲说的玩笑话,而周家父母则是坚持“强扭的瓜不甜”这一原则,觉得孩子们的事情应当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样一来,莫名坚持的人也就只有顾礼平一个,他总觉得只有两家结成亲家才是对战友最好的交代,毕竟这是两人共有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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