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茶杯,梁再兴没有马上回答秦飞,而是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窗外。
这条路到了尽头,前面是个黄土路岔路口,岔路口旁边停着一辆刷着迷彩色的越野吉普。
“在前面停下。”
梁再兴伸手拍拍司机的座位,指了指岔路口。
车子停下,秦飞有些透过车窗,似乎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政委。”先行下车的梁再兴上去敬了个礼,然后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车,“人我给你带来了。”
魏天生回了个礼,笑道:“辛苦梁处长了。”
梁再兴笑着摇头道:“这小子还真是头犟牛,希望你能驯服他,用好了是块好料子。”
魏天生依旧笑着,没有回答梁再兴,而是直接朝车子的方向吼道:“秦飞!还不下车!?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是不敢见人了!?”
梁再兴没想到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飞此时却像换了个人,半天磨蹭才下了车,又磨磨蹭蹭了一阵才走到魏天生面前,耷拉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咦?”梁再兴看看秦飞,又看看魏天生,很快他明白过来,看来俩人是相识的。
“既然是老熟人,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叙旧了。”梁再兴识趣地和魏天生握了握手,道了再见,敬了礼,又回到自己车上。
很快,车子扬起一股黄尘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好哇!厉害了!从你爸和我身上学到的东西没白费嘛!竟然一下子打倒了三个侦察营的兵,你这么厉害当年要是早点出生我都能把你带去南疆战场让你撒撒野,看看你在战场上是不是也这么威风!”
魏天生好不客气,劈头盖脸训起了秦飞。
一向傲气倔强的秦飞此时就像个犯错的孩子,锐气全部收敛了起来,低头不敢吭声,任由魏天生数落。
“怎么?不敢回我的话了?”
他上前去,扯了扯秦飞的领子,上面空荡荡的,领章被纠察卸了。
“当兵当了一年多,本以为你的锐气也磨得差不多了,听说你拿了侦察兵比武第一名,我还替你高兴来着,没想到啊没想到,一转身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出手伤人?你当是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啊?你当你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杀小日本啊?下手这么狠?一拳打断人家三根肋骨!?你真厉害啊你!”
秦飞嘟囔道:“是他们自己犯贱……况且我也没下死手……”
“喲!还有理了!要是下死手,估计人家得直接去太平间了对吧?”魏天生看起来有些生气,直接一扬手,狠狠拍在了秦飞的脑袋上。
“秦飞,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你爸的事情上尤其敏感,有些事情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的,你就算打死了你的战友,也改变不了有些事实!是不是每一个背后谈论你父亲过往的人你都要将人家打进医院里去?是不是你将他们都打一顿就能换回你父亲的一切!?”
魏天生越说越生气,直接一巴掌甩在了秦飞的脸上。
啪——
五根红红的指印清晰印在了黝黑的皮肤上。
秦飞没动,肩膀却渐渐在抽搐。
“魏叔叔,我爸是英雄,他不是叛徒……当年他每次执行任务回家都伤痕累累,他没哼过一声,他身上大大小小上百道疤,我妈每次看他脱下衣服都会悄悄地哭,我从没听过他对这个国家、对这支军队抱怨过半句。提到自己的战友,他总是笑得最开心,说起牺牲的战友,总是哭得最伤心,总说自己对不住那些死去的兄弟……”
他抽泣着,拼命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绪。
许久,秦飞抬起头来,眼里早已盈满了泪水。
在自己教导员面前都倔强得如同石头一样的秦飞,此时的眼神柔弱得像个孩子。
“魏叔叔,你说一个这样的人,他会去当叛徒吗!?”
魏天生如同被雷电击中,僵在了原地,这个参加过无数血腥实战的铮铮汉子此时被秦飞的话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
将秦飞一把搂住,魏天生的大手用力拍打着秦飞的后背。
“不!不!我也不相信,即便所有的证据都有,我也不相信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秦安国是叛徒!绝不!”
说着说着,这个铁打的壮年军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它哗哗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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