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脑子一转,立马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问道:“那叔父觉得,我们还要筹谋多久才会有希望?”
宇文泰听到对方如此问,知道这个侄子还算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心里不禁有些欣慰,一瞬间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老天如果愿意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必定要让宇文氏成为这个乱世的终结者。只是这个使命,一代人是没有办法完成了。阿护,宇文家族年长者只剩下你一人,叔父希望未来你能够协助我的继承者,努力成为顺应天命的创世英雄,你能做到吗?”
宇文护感受到叔父的期望,内心激动无比。“承蒙叔父器重,侄儿万死不辞。叔父如今春秋正盛,一定能坐拥江山,侄儿愿效犬马之劳。”
宇文泰凝视前方,良久,方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啊。”
宇文护见叔父表情凝重,试探道:“叔父是担心那些柱国大将军会有异心吗?”
“这些兄弟同我出生入死十多年,可谓情深意重,可如今我却不得不对他们有所提防。欲望和贪念会在至高的权力下不断膨胀,滋生出野心。”宇文泰说完,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方睁开双眼,默默的注视前方。
“那叔父打算怎么控制他们?”宇文护继续追问道。
宇文泰转过身,凝视着宇文护,沉吟片刻,淡淡说道:“多年前,叔父设置八柱国十二将军其实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几家独大。”
“八柱国中除了叔父和元欣外,另外六人皆是威望高资历深的老将。叔父给予他们至尊荣耀,却不让他们直接掌管军队。而让他们帐下的十二将军实际掌握军权,这十二人虽然军功不少,却是威望不足资历也不够。这样,即使他们中几家互有联合,也难以抵抗其余十几家的势力。”
宇文护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长者,仔细听他讲的每一句话,想了想似乎有了线索:“如今六柱国中李虎早逝,李弼病重,于瑾和赵贵为叔父马首是瞻,侯莫陈崇一直保持中立,剩下的就是威望最大的独孤信了。叔父是怕他会有不轨之举?”
宇文泰无奈的叹息道:“叔父年纪不轻了,有朝一日,宇文家族需要你们这些后辈来维系。到时候独孤信这些老臣振臂一呼,难免会对你们产生不可估量的伤害。”
稍作停顿,宇文泰继续说道:“这些年叔父将他外调秦州,一直不让他回京城,却也难以阻挡他势力坐大。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他调回长安稳住,再徐徐图之。”
“看来叔父已有对策,侄儿愿意效劳。“宇文护低头拱手道。
“让陛下拟旨,传阿毓和独孤信回长安吧。”宇文泰说完,转过身来,抬头凝视着天空,久久不能释怀。思绪如同轻盈的柳絮,渐渐飘向远方,唤起心底里尘封的那段记忆。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而那蜂拥的两片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
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倒下的人,眼里映出妻孩那浅笑着的模样,随即成为破灭的灰烬。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残兵们,只有绝望的呼喊和幻灭在身旁响起。遥远的彼方是那崩毁的城墙和地平线,而他们四周已经是成千上万死魂的海洋。
战争,却依然持续。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东魏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东魏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西魏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在天幕倒映之中的那些士兵,已经是一片破碎的残体的平原,余下的人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忘了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孩儿,耕作在田间勤恳的妻子,和渐渐的枯萎了年华的老母亲。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困兽般咆哮,要与那恶敌同归于尽。
也不知已有多久,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终于在那一场倾盆大雨之后默默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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