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这里纠缠皇后之事。子寻自幼读书,只知五方上帝,至尊太一,荀子曾说’居若大神,动若天帝’,大文百姓一贯信奉尊崇的天神,如何会类分众人,直言新生儿不祥?”林辜声音自带一股无悲无喜的姿态,此时缓缓道来,也同样一字一句地敲入臣子们各自为营的心,“所以刚才子寻在外面,细细观察爆炸的祭坛和祭炉,倒发现些很有趣的事。”
“不必在一层一层地铺陈了,子寻,只说过程和结果便是了。”皇帝微微伸出手指了一下林辜。
林辜行礼:“祭炉方才被炸飞,许久才有人抬回来。只是就在祭炉原本的位置旁边,码着整整齐齐的柴。子寻好奇,这柴是子寻方才就看见,已经投入祭炉的,缘何又一一取了出来。”她笑了笑,“其实原是我无知,祭炉中的柴一旦沾了水,就不能再被点燃。自然是要更换一批的。只是林辜不懂,既然连柴火都没有投入,天师为何下令密封坛口?”她脸色全无笑意,转头望向时千秋。
皇帝微微一蹙眉,立刻门外就有侍卫将那个虽然经历一场了爆炸但是没有变成碎片的祭炉抬进营帐内。原本的盖子早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边缘处凹凸不平的断裂痕迹,子寻指着那处断口:“陛下请看这里,若是盖子开着,火光冲天而出却撞不到盖子,绝不会断裂。”
“木柴不能遇水,我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避雨,不让雨水在落入祭炉中,节省些财力罢了。”时春秋重重说道。
林辜微微一笑:“是吗?我还以为是天师在祭炉中动了手脚,因为湿柴无法点燃完成不了您的计策,所以您令他们取出,在更换的时候闭封祭炉,使得祭炉爆炸。”
“你此言荒唐!祭炉爆炸时我正与陛下一起!我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让祭炉在我想要的时候爆炸?”
门外,魏千琉用一个托盘盛着许多还在燃烧着的,破碎的火炭走进来:“陛下,地下散落的爆炸碎石和炭火已经捡起来一些。因着这里准备不周,没有银夹或是木夹,而这炭火还在烧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林辜冷笑了一声,转身盯着时千秋:“这是你的胜算,是不是?”她站起身来,朝那个托盘走过去,径自拿起一个炭火,刚刚握起的时候她自己都感觉自己似乎是疯了,烧焦的皮肤味道弥漫开来。霎那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什么东西轰然炸响。
众人皆是神色大恸,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时千秋原本跪着的身子坐倒在地,一脸的不可置信。陆见栖想要起身阻拦一二,却被陆见辛摁住了。
皇后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哀恸地叫道:“子寻,你疯了!”连皇帝都不由自主地站身起来,一动不动地望着林辜。
林辜微微怔在原地,很快地缓过神来,转身朝皇帝走去。立刻就有侍卫拦住她的去路:“陛下小心,这些东西说不定还会再爆炸的!”
“这东西已经不会再爆炸了,因为银炭里包着的硫磺已经燃尽,你说是不是,时天师。”林辜将那炭火微微移向自己的脸,腾然热气扑面而来。一只手忽然牢牢抓的林辜的手腕,陆见辛越来越沉的脸出现在林辜眼前,他的声音压的又低又狠:“为了救皇后,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殿下也可试试,硫磺味道还未完全散去。等着火炭变成焦炭,所有气味都被掩埋。天师的好计谋,从此天衣无缝了。”林辜捧上炭火,递向皇帝的方向。在皇帝跟前阻拦着的侍卫想要去接,却实在无从下手。
陆见辛伸手接过那块炭火,几乎是瞬间全身随着一抖。林辜脸色一震,那火炭脱手之后的疼痛混杂着皮肉烧焦的肿胀感像是针扎一般。皇后的声音已尽嘶哑:“冰呢?药呢?还不快给子寻包扎起来!”
林辜却是近乎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无声地,勾起一个苦笑来。
那些原本因为林辜手持火炭而震惊失语的臣子们纷纷劝告道:“扶山王,您不可如此啊!”就连皇帝也急忙喊道:“见辛,不可如此!”陆见辛已经把那火炭凑近鼻子,“的确是火药味道,论道这些行军打仗的东西,见辛还是有话说的。见辛拿着,陛下也闻闻,不要辜负了林姑娘一双持剑写字的手。”
皇帝微微凑近,目光更深,牢牢钉在时千秋脸色。陆见辛则直接将那一块火炭脱手,扔在了时千秋的身上。
“我猜,天师原本想的,应该是将柴火点燃,等柴火燃烧一段时间,直到点燃祭炉下层的火炭火药,才引起爆炸。可是天公不做美,将干柴淋成了湿柴。他此时若是再行点燃,只怕祭炉即刻就要爆炸,他本人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木柴取出,将炭火密闭起来,只要一点火星,祭炉立即就会爆炸。”陆见栖也反应过来,迅速接话,他的目光却牢牢定格在陆见辛持炭的手,虽然还算短暂却已经有了烧焦印记,“而天师又是如何点燃这一些火药呢?”
“想来天师是将用以固定盖子的细绳点燃了吧?细绳燃到尽头,火星势必溅落,引起爆炸。”林辜终于回神过来,她的手已经被宫人厚厚的包扎起来,圜丘条件简陋,唯有回到温府才能医治了。
皇后走进几步,轻轻环住林辜的肩:“子寻,孩子……”她垂泪,“苦了你了。”
“时天师,你设局引发爆炸,攀诬皇后娘娘,险些损伤陛下龙体!这可是株九族的大罪过!”陆见辛语气冷硬,“背后可有同谋?陛下信任你,对你也是处处优待,曾经也是信任无比!多少被你预言天命不祥的孩子被默默处死?家弟见栖因你一句‘鱼龙百变,鸱视狼顾’多年来不见天颜!温家嫡长女温泠因你一句不祥被绞杀……”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皇后,温丞,林辜神色俱是一一变,就连皇帝眉头也皱起来,陆见辛冷笑一声继续道,“林姑娘也是因你一句话连家族姓氏都不得保全……”
“陛下!”时千秋俯倒在地拼命磕头,连地面都震了几震,三下之后就已经沁出血来,“陛下明察!老臣在陛下身边多年!怎敢谋害陛下龙体!今日所求,不过是想要陛下废除妖后!爆炸虽是不实,可星象!天命!俱是真的啊!陛下!”他的哭声传来,在场众人无不感概,这样年迈而又多年陪伴皇帝御前的,曾经荣宠以极的天师,居然也会变成这样,利欲熏心的人。
皇帝神情丝毫不为所动:“拖下去,三日后处死,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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