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好似袭天的巨浪拍来,浪中席卷着荒原的沙尘。
新城教堂两侧的尖塔各伸出来一支机械手,在正中的弧顶主塔上托起等身高的玻璃沙漏。
主塔上本来嵌着机械钟,可指针的转动声在这空空荡荡的城市显得太大,也太让人寂寞了。
坐在微温的石阶上,听着秒针转动,看着夕阳西沉,好像被时光遗落在世界一角。
于是亡灵们拆除了机械钟,在两座尖塔侧面镂出了圆形导轨,机械手在导轨内圆周转动,翻转沙漏。
沙漏已经很老了,极端的温差使玻璃开出细密的裂纹,时间的氧化也给玻璃打上泛黄的滤镜,像一张年代悠久的老照片。下漏斗堆满了沙子,阳光下闪着金光,巨大的容量与窄小的漏口足以让它流上一整天,但它必须人力翻转。
亡灵们拿时停没办法,章鱼又不肯放钟表师去翻转沙漏,钟表师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它十年如一日的给值日钟楼和温夫大教堂的机械钟上弦,钟拆了换成沙漏它依旧是掐着秒翻转,从未迟到或出错,精确和坚持是它唯一的骄傲。
但这头章鱼毁了钟表师一百年的坚守!它永远的错过了一天。
时值正午,太阳曝晒的审判台石面达到了50℃,宛如一个巨大的平底锅,站上面半小时足以把人煎脱水了。
张浮鱼坐在铜柱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的说话,声音嘶哑的可怕,他上身只有一件敞开的夹克,里衣被他脱下,用尿打湿缠在头上,枯黄的皮肤晒出了大片的紫红,十二对的肋骨清晰可见,像只栩栩如生的蜘蛛撑起了他的胸膛。
他本是有几分富态且白净的。
前方远山教父坐在温夫椅上,保持着用手绢漫不经心擦拭黄铜怀表的姿势。
昨天两人互相伤害,它暴晒了张浮鱼整整四个时辰,但张浮鱼也烧光了它的孢粉。
蒲公英绒毛一般的孢子雨下的纷纷扬扬,被风吹向远方。
然后远山教父就变得非常好说话,打打杀杀绝口不提,一下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大家其乐融融的坐下来听故事。
张浮鱼偶尔卡壳或磨洋工,它都装看不见,只是拿出怀表来擦拭,实在过分才催死兆或依耶塔上前。
死兆脾气臭,不理它,依耶塔比较好欺负,但也要好催歹催,才不甘不愿的起身,可也不敢点火。
时停时是无法自主点火熄火的。
远山教父囤了一辈子,孢粉满的要溢出来,它假慷慨来主持审判,无非是吃的脑满肠肥,新孢粉要把老孢粉从骨孔里挤出来了,与其白白浪费不如烧掉送人情。
但人情也有限度。
要是不能在一分钟内拿下张浮鱼,远山教父就会被一招打飞老远,其余亡灵上不上无所谓,张浮鱼被制服它才会重伤归来,必要时可断一两根肋骨,制服不了就收拾东西跑路。
结果这诡异的时停硬生生烧光了远山教父的孢粉,想熄火没法熄火,想认怂没法开口。
它囤那么多孢粉不就是为了大难来临时跑赢所有亡灵么?像贾哈这种不怕死的,电量长期维持在30%~10%区间,烧光孢粉和理智都追不上它。
没法点火的亡灵不比普通人强出多少。
千万家财一朝丧尽,何止一句“心如刀割”能形容。
张浮鱼要再烧远山教父四个时辰,它本人都要被烧进章鱼阵营,一同商议该怎么逃出博城。
但也不是实在没办法,张浮鱼不可能一直维持时停,几秒时间足以远山教父捏碎他的喉咙。
可只剩一个脑袋都还能骂街的亡灵还少么?
远山教父说什么都不可能燃烧理智冲上去赌一个掐碎张浮鱼喉咙他就没法说话的可能,死兆和依耶塔同理。
章鱼看起来也没有能一口气说上几百年的生命力,光是绑他四个小时,毒辣的日光和滚烫的铁穗枝就把他烤成了一条蜕皮的蛇,弹腔里的肌肉水分也被蒸干了,手臂表皮上淤积着大块大块的紫斑。
远山教父熄火解除污染绳索时,摔了个半死的张浮鱼在地上摸索,他时停时双眼正对着太阳,暴烈的阳光在他视网膜上灼出了巨大的紫黑色斑块,几乎看不清东西。
无论是晒干、冻晕亦或说哑,亡灵们耐心足的很,远山教父甚至给张浮鱼提供了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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