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绫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这郢城的一砖一瓦她是如此熟悉,曾经笑眼盈盈,经过那香粉阁,仿佛昨日的情景还在眼前。
“秦小姐,您瞧瞧今年新进的茉莉香粉,特意为您留了一瓶。”
经过那书坊,老板仍旧忙碌着,只是好像没有发现她。
“秦小姐,今儿有新到的绢纸,写字根本不怕晕开,您要不要瞧瞧?”
经过那古朴的字画坊,老板的腰一直不好,因此大热天他的椅子上都会放着厚重的靠背。
“秦小姐,今儿吴道子画师的新作,您要瞧一瞧不?”
以前的那些都如过往云烟,往事不可追最大的原因,就是梦醒了后发现自己活着太过痛苦,所以不要去追忆往事,追忆往事比拾荒还要痛苦。
世人是不会知道别人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就算别人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不关己,除了探听的本性不会有实质性的关怀,碌碌终生不过是为了当下的片刻安宁,而自己就是连这片刻的安宁也没有了。
活着,去哪里?
如何报仇?
若不是为着这个心愿,想来自己如今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秦曼绫没有停留,盛夏的夏蝉吱吱,河畔的杨柳依依,什么都没有变过,什么也不曾变过,只是自己变了。
走着走着,忽然墙内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音传来,还有一些并不和善的打闹。
“姐姐,你这调子又起急了,我看今年的花魁你是要让给妹妹我了。”
“飞燕,你的柳腰舞想来今年也不会有人欣赏,到时候谁笑谁还不知道呢。”
一声丝竹划破的声音,是角音的琴弦断了。
猛然抬头,才发觉自己竟然走到了南市的教司巷,眼前不就是烟雨楼的巷子。烟雨楼是北朝第一的青楼,两年前其实不过是一间普通的青楼,但是近几年因为这里的老板引入各色的美女而名声大躁,这是个好去处,也是个好爬梯,秦曼绫猛的惊醒了过来。
“这位姑娘,我们还未营业。”楼外的小厮拦着了秦曼绫说道:“何况楼里的姑娘们还在休息,也不喜欢打扰。”
小厮看了看眼前的秦曼绫,不过又是一个来闹事的,哎,自家的男人管不住,找姑娘们的麻烦做什么,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谁又会动了真情,但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妇人,总会来闹闹事。
结果眼前的女子虽然瘦弱,但是语气不容置疑:“我来找你们老板,我是来卖身的。”
小厮们互相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后,大点的小厮把她领到了三楼的丹凤居,敲了敲门后说道:“丹娘,有人找。”
“进来。”慵懒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风情。
丹娘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身段婀娜多姿,年轻时曾是这烟雨楼中最美的花魁,十年间无人能出其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年龄到了急流勇退的才是俊杰,如今经她手下带出的姑娘个个都是烟雨楼中的扛把子,她是骄傲的。
丹娘看着眼前枯瘦的女子,脸色蜡黄,身材不够丰满,基本中下的姿色,因此仍旧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并未起身,只不过嗤笑一声说道:“我说秦小姐,您这是唱哪出戏啊?”
秦曼绫不解道:“你认识我。”
丹娘在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新鲜的葡萄说道:“岂止认识,还很仰慕呢。别误会,当年文昌诗会你夺了魁首,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好叫这里有些姑娘,能走走你这样的路线。”
“毕竟这里客人口味杂,单一路线怕竞争太过激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是,因此我这里有些姑娘,前几年走你这路线还红过,如今客人视觉疲劳,加上又没胸没屁股的,触感不好,因此不红了。”
秦曼绫听出了丹娘的拒绝,握紧了双手,复又松了开来说道“我来这里,是求您收留的。”
丹娘站了起来,走进秦曼绫身边说道:“收留,你的价值呢?你们官家小姐,自带傲气,调教起来最是麻烦,而且你的姿色,就算调养好了在我们这里顶多算是中上,并不出色,才艺也是中上,吟诗作此的,都是男人,谁稀罕,不过是些前戏罢了,因此我凭什么要捧你?”
秦曼绫煞白了脸,她引以为傲的东西,被丹娘打击的一无是处。
丹娘好心补充道:“官家小姐拿吟诗作词提升身价,而来这里的男子不过是来解决自己下半身的苦恼,你跟走肾的谈走心,不慎得慌。”
突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在丹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丹娘的脸色一变,什么,竟然不是钱叔,新的管事来了。
丹娘看了一眼秦曼绫直接下了谢客令:“抱歉,不收。”
秦曼绫呆在原地,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被拒绝,自己下了一百二十分的决心走了进来,命运却更糊弄人。
丹娘来到了烟雨楼的暗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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