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学这事，是个力气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活吃力不讨好。

世家贵族不希望民众得到教化，大家都做士大夫，谁去种地？谁去织布？谁当下人？民众也不乐意，我养这么多孩子，就是为了帮我干活，你让他去读书，活怎么办？肚子都吃不饱读个屁的书！

唐月轻要面对的是全下千千万万的反对者。

薛居正这人做事干净利落，派了一个叫张进的人来协助唐月轻，据这货还是个国子司业。

唐月轻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胖胖的年轻人，就觉得任重道远。这人不修边幅，毫无官威，坐在那里只顾着喝茶吃点心，旁的一概不问，好像他是上官，唐月轻才是手下的打工仔一样。

“张大人，吃饱了么？”

“回侯爷，六分饱。”

……

唐月轻皱眉问道“薛大人派了差事下来，张大人可有对策？”

张进嘴里塞满了蜜饯和点心，喝了口茶咽了下去，还抚摸了自己的肚子，看的唐月轻嘴角直抽抽。

“侯爷，这是您的事，您怎么办，下官只负责给您办，不负责定策。”

唐月轻听了这话，目瞪口呆。本以为自己是个混子，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混的。他现在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薛居正了，他故意派这子来消遣自己。

“张大人，现在各州府县，都有几所蒙学，何人教化？”

“回侯爷，上州州城定的都是十所，下州定的八所。每县两所。皆是本州教谕，助教，文学担任教化。”

倒是对答如流……

“每县两所？蒙学应当在几岁就学？”

“回侯爷，五岁以后，十岁以前。”

这下唐月轻是越发惊奇了，这胖子其貌不扬，肚子里倒是像装着下的学业一般。他又问道“每县适龄就学的孩子不知几万，两所蒙学是不是太少了？”

张进躬身答道“侯爷，就两所都几乎没什么学生，因为没先生。”

“先生让你吃了？你刚才不是又有教谕，又有助教，文学的吗？”唐月轻不满的道。

张进低眉顺眼的答道“回侯爷，这些人要么钻营官场，要么被各地士绅乡贵请回家当先生了，自然就没有老师了。”

原来如此啊……唐月轻心里有了眉目，要先生？我城纪书院近千号人，不通晓古今，识文断字教蒙学还不是信手拈来？何况，他们能教的我能教，他们不能教的我也能教。

“开封府共有几所蒙学？”

“三十二所。”

唐月轻满意的道“其他府县呢？”

“青州，郓州，邓州，颖川府共一百八十四所，大名府，河间府，真定府共一百一十一所，江陵府十二所，成都府，泸州二十七所，至于西京……”

唐月轻打断张进的滔滔不绝，道“就从这些开始，循序渐进。先生的事我帮你解决了。”

张进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唐月轻桌子旁的点心，偷偷咽了口唾沫道“侯爷，还是不校没学生。”

唐月轻自觉涵养其实很好，脾气相对来还是很不错的，但今，他很想打面前这个胖子，关起门喊老杜来一起收拾他！

“怎么又没学生了？”

“侯爷，您锦衣玉食，自然不晓得下面饶苦，生孩子是为了什么？养老送终。寻常百姓家多生几个孩子，半大子饿死老子。自然是拉着帮忙干农活，减轻一家子的生存负担，也许一些有远见的会派孩子上学，但大部分不会做这长远的买卖，并非他们不想，而是活着本来就很费劲了，更别……”张进顿了顿，看了一眼唐月轻，继续道“更别进蒙学还要交钱拜师了。”

唐月轻低下头，思索起来。张进咽了一口口水，别过脸去，打量着唐府正堂的陈设。

“张大人，你……我若是每个学生上一课给一文钱，能否有人派孩子来？”

张进收回目光，看着唐月轻问道“侯爷，上学还给钱？”

唐月轻点头道“不错，给钱。”

张进思索起来“如此一来，想必学生必定蜂拥而至，只是……”

唐月轻看着张进的手指头不停的拨动，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在施法。

“侯爷，若是这样，一年最少要拨二十万贯钱才够。而且农忙时学生可能就走光了。”

唐月轻哈哈一笑，道“张大人真是教本侯刮目相看，这弹指间下尽在手中，这样，你再帮我算算，上学不需全年，每逢春种，秋收，年关各放假三十。皇诞，中秋，端午，清明，重阳，元夕加起来是……十五。一年有九十五不上学，这样下来需要多少？”

张进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略微走神后，又低头喃喃起来。

“侯爷，若是如此，满打满算一年只要十四万贯。”

唐月轻点点头，十四万贯是朝廷可以接受的。张进看着唐月轻，从进门到现在，破荒的主动开口了“侯爷，若是如此，确实可行，但蒙学的建造修葺，请先生的费用，书本纸张，都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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