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启帧也终于在顾予初出狱的第三日晚上,踏进了她的临月阁。
顾予初本靠在窗棂前发呆,看到启帧推门而入,便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而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启帧绣着万字花纹的长靴,不看别处。
“怎么,还委屈起来了?”启帧冷冰冰的开口。
“属下知错。”顾予初半跪,仍旧低着头,仿佛未完成任务一般沮丧,实际上她也的确在夜宴之上未识贼人圈套,让启帧陷于危困,很是自责。
“错在哪里?”启帧坐在太师椅上,俯视着,并未叫顾予初起身。
“不该放松警惕,不该辨认不明,不该怀善轻敌。”
“醒心殿的反应还算机警,但夜宴之上,步荣你明知避无可避,却还凑上去撒欢共饮,而这些并不能提醒你危机将至。赫和小儿为何就寻你一人赏月谈天,之后他在你身边失踪,你竟毫无察觉,巽门十年,就教出你这般模样?你连自保都尚且不可,又何以堪以重任。”
“属下失职,愧对师门及王爷对信任,无论如何处置都毫无怨言。”
“处置你?此次若不是启轻烨求胜心太甚,想要双管齐下,赫和王子之计虽败,但单凭步荣之死你就难逃干系!你因一时之过便被置之死地,又何来性命留着待我处置?启轻烨只是败在时运不济,而绝不是你太过幸运。”
启帧用力抬起顾予初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认认真真的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他是太生气了,这样的情况他不允许有下一次。
他送她去三行书院,安排她入选巽门,就是希望她在乱世阴谋之中得以自保,这样就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挟制于他,他便可以毫无顾及的向天下宣告,这个女人对自己何其重要。
可是,夜宴之困,她却纵容自己的善良扰乱作为一个影子最基本的判断,傻到自己跳进圈套,以至于深陷囹圄而不得自救。
他不仅失望,但更为后怕。
若启轻烨的运气再好一点,他的谋划再细致一点,若不是那枚重见天日的金球,若明帝为保东启最大利益执意牺牲顾予初,那么他该如何扭转颓势,保全她性命,启帧不敢细想,还好凌子域配合默契,还好母妃泉下庇佑。
顾予初没在说什么,她眼神凝滞,透露着无尽的自责和难以掩饰的伤怀。
启帧不禁回想起醒心殿中,她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是在为自己谋划,甚至不惜以死求得东启既得利益与明帝对自己信任之间的平衡。只能说,作为影子,她是让自己失望了,但作为王妃,她愈加占满了自己所有的心事,成为了自己一再拒绝但必须承认的软肋。
启帧一把拉起了半跪的顾予初,拥她入怀,他没有再说什么,怀中女子轻盈得宛如羽毛,沉默的如同月光。
过了一小会,顾予初似乎熬过了心中的挣扎,慢慢的轻轻的推开了启帧,她眼睑低垂,嘴角勾出疲惫的浅笑。
“王爷,我累了,想歇下了,您请回吧。”
这是顾予初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拒绝启帧,但也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她不敢再继续面对他,她愧疚她自责,即使早就在心中无数次预练启帧比眼下还要惨烈的回应及惩处,但在启帧捏起她下巴的瞬间,她的心扭曲在一起,变了形状。
她只是他的下属,这一点终究没有变。
但她又忍不住任性了一回,这一夜,做回自己。
启帧有些吃惊,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懊恼自己过激的反应,但不后悔自己今日提醒,至少要让顾予初明白,眼下的每一步都艰险万分,她绝不能再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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