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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咽了口吐沫,朱之俊又整理了一下思路,试图准确地回忆起他和赵编辑、黄主编见面的场景,然后,他说:“我人还在动车上,赵编辑就用那个固定电话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城西的一个酒店找他,还跟我说他的手机没电了。我当时就奇怪,也没多想,这酒店不大,菜又不是很好吃,离编辑部、离他家都很远,难道是为了黄主编,离黄主编家近?回过头来看,这是以防万一,防以防被周老师和其他编辑看到。”

宋明阳听了半天没听出多少头绪,就说:“叫你捡重点的讲,你又铺排了一大堆。你是不是写论文讲废话,讲成习惯了?就说赵老师、黄主编怎么骗你的,你是怎么上当的,其他的一律不说,一笔带过都不需要。”

朱之俊说:“我讲了一大堆废话不还是因为我对周老师有愧,说出来难受吗?说重点的吧。我进到包厢发现赵编辑和黄主编都到了。这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起小聚。刚开始都有点不自在,几杯酒下肚都放开了。赵编辑反过来敬我酒,还老弟老弟的称我;黄主编尽说周老师的好话,说周老师对学生如何如何好,帮学生发论文不讲,还在自己写的论文上挂学生的名。我一听火了,这都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啊,把我来这里的苦难经历都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倒完后,黄主编跟赵编辑相互看了一眼,赵编辑就说酒喝的差不多了,就散了吧。我说要上个主食,酒喝再多也要吃饭。不然伤胃。黄主编说伤胃不伤心,没事。我看赵编辑笑了,我也跟着傻笑了。”

宋明阳气得无语,说:“你不觉得伤胃不伤心这句话说得有玄机吗?你还傻笑。你怎么说你的苦难经历的,我听听,看有没有对周老师不利的。”

朱之俊叫屈,说:“我当时是酒精烧脑,不吐不快,哪想那么多。我一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在周老师门下太委屈了。我就说周老师跟我合作的论文是我写的,他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改,还骗我说帮我改了;我给他送了一箱茅台,里面放了一万块钱,放在他书橱里。”

宋明阳纠正道:“周老师给你改论文、要署名的事,不是赵老师跟你谈的吗?你这个细节不说,就变味了,变成周老师直接跟你要论文了。”朱之俊说:“赵编辑在场,我哪能说。”

宋明阳有被骗的感觉,说:“你在我眼皮底下干这些事,为什么不跟我透漏一下,你哪怕透露个一言两语我都劝你三思。你这是欺师灭祖,你知道吗?你我都不是正宗的周门弟子,我没权利把你清理出门户,懒得理你。”

朱之俊说:“这种事又不光彩,我想着等你看到我论文发了就知道了,没必要在你面前炫耀。万万没想到,我被赵编辑、黄主编下套了,成了卖师求荣的人了。关键是,赵、黄也太毒,没给我‘荣’。”

宋明阳说:“你是怎么判断是你害了周老师?你有什么证据?是赵、黄跟你说的?”

朱之俊说:“我在网上看到周老师的事,就打电话给赵编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毕竟周老师是我老师。我打了不下十次,赵编辑都不接,我又打那个固定电话,对方说是他们家的小商店的电话。我就知道完了,我被利用了,我的那篇论文也跟着完了。”

宋明阳没好气地说:“那你打电话给黄主编啊,他现在主持工作,大权在握,说话算数。”朱之俊说:“你想到的,我都试了;你没想到的,我也试了。我没有黄主编的手机号,他给我的手机号是空号。”

宋明阳说:“赵老师不接你电话,你凭这个就判定你的论文没戏了?也许是敏感时期不好接你电话,也许是他认为你关心的不是周老师而是你自己的论文,而他都告诉过你了,下期发,也就是马上要出来的这一期了,没必要再跟你啰嗦一次。你这个人做事过于小心谨慎,过于粘粘乎乎的,容易引人反感。”

朱之俊提醒道:“你别忘了你曾是周老师学生,你跟了赵编辑就卫护他,一口一个赵老师,听得我都肉麻。他不接我电话,我就发短信给他,问论文的事。你猜他怎么回复的?他回复道:‘值班编辑查了编辑部邮箱,没查到你的论文。’我疯了,所以,我来了。”

宋明阳说:“周老师在位时,你独著的论文发不掉;周老师倒下了,你独著的论文发了。别人会怎么想?首先会想到黄主编跟你合伙害了周老师。黄主编会这么傻吗?会给人留下把柄吗?蛛丝马迹都不能留下。况且现在对于他来说正处于关键时期,赢了,拿下院长、主编的位子;输了,原地踏步走。”

朱之俊愤愤不平,说:“你赵老师也参与了,是军师,是总设计师,你怎么不提?”宋明阳说:“外人不会这么看,外人想不到这一层。你到处说,也没人信。我们不扯这些了。你这么冲动跑过来干什么?”

朱之俊说:“我想见黄主编和赵编辑讨个说法。”宋明阳说:“那你去见啊。轻车熟路,他们的办公室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之俊认怂了,说:“在办公室见不方便,大家都知道我是周老师的学生,看到了,会误以为我这么快就认贼作父了。”宋明阳说:“亏你还没失去理智,清醒的时候还有做人的底线。你在外面等着,等他们下班堵他们啊。”

朱之俊说:“堵不到啊。他们下班就开车走了。我不能在大马路上拦他们的车吧。”宋明阳说:“所以你就来找我了?用不到我,还是打算偷偷地来、悄悄地走吧。”

朱之俊说:“我做错了,随你怎么羞辱,只求你给我指条明路。”宋明阳说:“听我话,咱兄弟喝一杯,给肮脏的心灵消消毒,然后我回宿舍,你回去。论文的事,不要指望了,你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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