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在兴头之上,口沫横飞,越说越得劲,倏然间眼角一撇,发觉自己适才口中的大将军古震,其子古夏正安坐于自己身侧,顿时大为尴尬,话头也戛然而止。
“古兄,我酒醉胡言乱语,你万莫见怪。”那人自知失言,忙向起身向古夏致歉。
古夏凛然端坐,板着面孔,脸颊上因饮酒过多浮起两团红霞。众人知他闻言不悦,无人敢开口说话,一时场面寂静。
突然间,古夏“啪”得一掌拍在桌上,怒目而起,余人皆大吃一惊,纷纷抬头看他。
“古兄何必如此,钱兄酒后失言,实非他本意。”有人站出来打圆场,原来席间那一直滔滔不绝、高谈阔论之人乃姓钱。
古夏摆摆手:“我是叹张琛兄满身才学,却无端陷入党派之争,而今还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委实让人心中悲恨。”他想到父亲亦要逼自己入仕,而一朝入仕拜官,自己又与张琛有甚区别?无非是为那权力之巅的棋盘上再添一枚棋子而已。
席上众人与他交往多时,知他心中事,又知此事实在难解,旁人亦无从安慰,只好各饮闷酒,寡言以对。
古夏心头悲愤愈发难消,既感张琛之难,又叹自身命数不能自持。他见席面上自己跟前正摆放着一只盛满酒水的白釉鸡首壶,顺手便抄起酒壶,掀掉壶盖,冲着壶口仰头一饮而尽,再往地上奋力一掷,大吼道:“小二!拿笔墨来!”
衣冠南渡后,江南一带多文人雅士,好吟诗作赋,酒肆茶楼内遂常备有文房四宝。湖畔翠屏楼是建康出了名的大酒楼,自不缺这般物什,且备得都是上佳的湖笔徽墨。
古夏提起毛笔,蘸饱墨汁,却不落于桌面铺平的宣纸之上。他一步三晃,醉步走到酒楼临江一面的粉墙前,没有丝毫犹豫,便在那墙面上挥毫泼墨,行云流水间写下了二十个龙飞凤舞的草字。
人人见他书法笔势豪纵、神韵超逸,纷纷上前赞叹喝彩。
古夏书完,掷笔入江,胸中积郁随诗而泄,甚感畅快。复与好友重回席间,邀杯再饮。
当晚各人直抒胸臆,借酒浇愁。古夏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被侍从抬回府去,余人亦都先后散去。
本不过一场寻常聚宴,谁堪料想此事日后竟能横生枝节,最终彻底打破了古家二十余载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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