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船只都开始在船夫的用力划桨下开始降速,甚至开始调整船头方向,向岸边靠近。
最开始岸边上的哨兵并没有注意到河上的变化,这个时候已经丑时已过,寅初,也是人最容易沉睡的时候,一直到已经有几艘船靠近了河滩边上,撞击在台地上发出响声,才引起了台地上的蒙古哨探的警惕。
伴随着火把举起,篝火骤亮,十余艘船只沿着河岸排开,间距拉得不大,每艘之间都在几丈开外,却没见有士卒冲下来。
伴随着凄厉的鸣锣声想起,整个沿着河岸台地宿营这一片的蒙古人都躁动起来了。
蒙古人选择的宿营地其实相当不错,这里距离河滩大概在三到五十丈开外,而且是一处比河岸要高出接近五尺的台地,他们也沿着河岸认真查看过,不存在什么筑坝水淹的可能。
但是这十多艘船实在来得有些蹊跷,顶多也就是能装一千余人便是极限了,但是这样来偷营,能有什么意义?
就在大批的蒙古人开始涌上台地开始结阵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他们未曾想到过的一幕。
每一艘船上回回炮开始发威,伴随着熟练的操作,专门固定在船上的回回炮在操作手的操作下,每一次就把三五枚瓷瓶抛射而出,投入到暗沉沉的黑暗中去,直奔着数十丈外的蒙古人营地中而去。
“劈啪”“噼啪”的脆响在地面上炸响,既没有发出炸裂轰鸣,也没有火光四溅,更没有人仰马翻,一时间岸上的结阵的蒙古人,还是尚未从营地中出来的蒙古人,都有些发懵。
但是他们很快就闻到了一种浓烈的油性味道,而如果是和榆林镇打过交道的土默特蒙古人就会立即明白这些玩意儿是什么,但是对于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内喀尔喀诸部来说,就太生疏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甚至还下意识的去摸一摸这些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应该说蒙古人还是在防火上早做了准备,不断将营寨周围的草木砍伐一空,以防止敌人火攻,甚至在每个营寨之间也保持了一定距离,只不过他们却从未有了解过这种猛火油的威力,一直到他们的马匹人身上都溅射或者沾染上这些东西而不知。
就在蒙古人结阵向岸边逼近时,船上最后几轮发射终于开始了,点燃的石头和木球,被散乱的透射出去,带着火苗的火球在空中掠过一道道优美绚丽的弧线,犹如流星火雨,弥漫在滦河岸边的这一段空中,然后向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当它们坠落在地之后,就像是来自地狱熔岩之地的火魔,瞬间就把地面的一切依然,先前抛射出去的数百枚陶罐中装满的猛火油此时在已经在台地上、营地中四散抛洒,被这一连串的火雨引燃,短短几息之间,整个台地便笼罩在一层橙红色的光焰中。
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岸上的蒙古人终于明白了这些来自滦河上的敌人干了些什么,慌乱之中,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营寨中几乎一下子就疯狂地染成了一片,帐篷,拒马燃烧,而被火引燃的战马、驮马更是发疯一般四处狂奔乱窜,整个扎鲁特人的大营中不过是一盏茶时间,便彻底陷入了火海之中。
而此时沿着河岸的河风更是推波助澜,使得整个火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而河中船上的人们甚至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
原本已经据枪瞄准的火铳兵也都被这一幕给彻底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对台地上乱成一团的蒙古军进行射击。
“大人?”旁边的把总忍不住问了一句一直呆立无语的侯承祖,提醒可以发起一轮射击了。
侯承祖这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然后摇摇头:“不必了,那都是浪费了,你看看这些蒙古人还能有几个能逃出去?就算是逃出去,他们又还有几个能有一战的士气?”
“那我们现在……?”把总看着燃烧的整个河岸,感受着从河岸上传来的各种焦臭以及不断传递过来的热气,也不知所措。
侯承祖摇摇头,“可以撤了。”
原本还准备在这里对台地上的蒙古兵来几轮射击算是首开纪录,但是侯承祖突然间失去了兴趣,他想起了冯紫英和他说的话,远征最大的危险是什么,就是对地理地形的不熟悉不了解,对敌人的不了解,这往往就是失败的致命因素。
联想到冯紫英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迁安做各种应对准备,连船队藏身于河岸芦苇荡,沿河演练航行几遍,回回炮设置于船上的射程设计和试验,以及对蒙古人在河岸边宿营地的选择,真的可谓做到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可以说,无论是蒙古人哪一部,只要他选择了在这一处看上去最合适的宿营地安营扎寨,那么这一场流星火雨就注定会成为他们必须享受的一场开胃大餐。
河中十余艘完成任务的船只缓缓而下,河岸上,狼奔豕突,哭喊嘶吼,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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