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刚推开门,就听到高哥的隔间里有动静,而隔间外面只有两个人,倒还在桌子上趴得安安稳稳的,看着一点都没被里面的人影响,龚玉将脑袋略微往前一探,果见汪嵩那个家伙已经坐到了里面,正跟高哥俩争得面红脖子粗的。
“啧,还说我,”龚玉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还当他多理智呢,原来也不是个能控制住脾气的主儿。”
她没直接进去,倒是跑到自己坐的位子下翻了一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个夹得挺厚的文件夹来。
“哎呀,我的命根子,你快救救我吧。”
龚玉低头亲了亲文件夹,深吸一口气,扭头便进了隔间。
高哥本来正跟汪嵩俩争得一个头俩大,这会儿看见来的人是龚玉,脑子干脆就炸了,他用双手撸了吧脸,略带疲惫地看着龚玉:
“哎呦,姑娘,你也来了。”
还没等着龚玉应声,高哥突然就急了:
“哎呦我天,不是,孩子,你俩怎么还说不听了?这事儿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第一,你俩的工作是领导安排的,领导不发话,你俩来问我,我是真不知道,第二,设计院已经满了,那不是个多要紧的地方,但是满了就是满了,你们想进去,得有位置才行啊!”
高哥的这番车轱辘话在这些天里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说得他自己都嫌烦,汪嵩在方才就听了不少,也就着这俩问题跟高哥争了半天,所以这会儿他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事儿就是个死循环,是他和龚玉这种刚毕业的学生没法解决的死循环。
高哥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第三,其实我不大懂你们这些孩子,你们进这个公司,看中的是公司,而不是岗位,不是我说埋汰话,就这里面任何一个岗位都比外面那些小企业的设计岗要稳当,这点道理不用我说吧,否则你们也不用费那个劲不是,只要能留下来,在哪个岗位有区别吗,怎么非得死磕啊?怎么,觉得有个设计师的头衔特响亮,当个写材料的就埋没你们了是么?”
“不,没这么想,岗位间没区别,”眼瞅着汪嵩急得都跟要喷火了一样,为了防止发生火灾,龚玉赶紧在旁边接上话,“任何岗位都没区别,说真的,这个公司和外面小企业的岗位也没区别。”
这话说的,高哥当即就想问她:“既然这样,那干吗不走呢?”
龚玉显然知道他想这么说,便赶紧伸手挡住了他:
“停停停,高哥,知道您想说什么,道理我俩都懂,也不想抬杠,我说没区别是想尊重每一个岗位,说真的,不是我矫情,就咱们门外那扫街的环卫工,从早晨我来,人家就扫完一遍街了,晚上下班我走,人家还在那扫,扫累了就在地上坐着,这一天都不知道能把那条街给秃噜几遍,每次看见他,我都觉得人家才能称得上‘爱岗敬业’这四个字,多看人家几次,我就没觉得哪个岗位还高贵些。从这方面讲,我觉得岗位间没区别,里面外面都没有,当个设计师也没多光荣,当个环卫工也没多埋汰。”
“行,你要这么解释,我能听得懂,既然你能想得开,那我觉得咱俩可以继续聊了。”
高哥一摊手,示意她继续。
“岗位之间是没区别,但大学四年的时间有区别。”
龚玉说着,把手里拎着的文件夹往高哥的面前一放,然后掀开夹子,里面是一小摞纸,首页上俨然标着“作品集”三个字。
“哦,你的作品集,”高哥有点懵,顺手又翻了两下,“你刚来面试的时候给我看过,做得挺好的,不过你现在给我是干什么?”
汪嵩一听是作品集,赶紧抻着脖子去看,学设计的人总是这样,看见别人的作品就想着上去品评一番,汪嵩看着那些彩页,就忍不住想去把东西拿到跟前儿来看看,但眼下还有正事,他也只能在那干瞪眼。
“哎呀,那时候您也只是随手翻了翻而已,没仔细看,”龚玉挪着凳子凑到了高哥旁边,一手指着汪嵩对高哥说,“今天上午小汪同学让我跟您好好说话,怕我跟您再吵起来,我说不能,我这次非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情不够,就再添点矫情,非得把您给‘撼动’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