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木板上的男孩戈比全身上下开始升腾起黑烟,那黑烟浓郁粘稠,污浊不堪,如同流动的摩季那河河水。
戈比的身体开始变形,他的脑袋变大,身躯变长,四肢缩短,指间长出蹼来,灰黑色的鳞片自嶙峋的骨肉上挤出,膨胀的躯干撕裂了褴褛的衣衫。
男孩正在由人变成怪物,不同于人类身体构造的怪物。
安妮和络腮胡已经退到了屋外,几个面色忐忑不安的警察站在一边,手中紧紧握着燧发枪的握把,弹药已经装填好,空气中似乎已经可以嗅到火药的气味。
也许还包括鲜血。
“是倾向于拿契的灵性感染吗?”
安妮的视线穿过屋门内的黑暗,紧紧盯着异化即将完成,正在逐渐苏醒的戈比。
“难道是撒玛利亚教派?”
安妮收集着这一切背后所隐藏的信息,试图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安妮小姐,”络腮胡瞥了一眼木屋内那浓重的黑暗,喉结动了动,“您看,我们需不需要离开?”
“毕竟面对这种怪物,我们手中的枪基本派不上用场。”
“而且我们留在这里,笨手笨脚的,可能会妨碍您。”
“叫我探长。”
安妮抬起眼睛扫了络腮胡一眼。
“是是,安妮探长,”深秋的天气很冷,但络腮胡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您看——”
“滚吧。”
络腮胡行了个礼,带着那几名警察,迅速消失在了夜里。
他们是用跑的。
“唯有贵族,才是王国的脊梁。”
安妮轻蔑地看了跑走的几人一眼,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戈比身上。
她这句话是有依据的。
六十七年前王国和平演变刚结束不久时,有一只被扭曲灵性污染了的神裔自深海中爬出,在王国北部沿海大陆造成了可怕的灾难:三个市被毁,数十万人遇难,无数农田遭受污染,至今仍是不毛之地。
那时王国大公耶尼哥挺身而出,以全部身魂引下神火,将扭曲神裔化为灰烬,拯救了整个王国,但大公自身也遭焚而死。
当火焰熄灭后,天降血雨三日,有神为之奏响哀歌。
这是整个王国贵族们的骄傲。
但安妮忘记了,或者说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个事实:贵族把控着启迪灵光、升华自身的知识,并将这条规矩,刻上了审判所的火刑架——一切不经神封贵族允许而踏上灵性升华之路的,均为异端。
羸弱的平民即使想要阻止那场灾难,也是有心无力。
然而灾难在制造痛苦的同时,也在破坏着旧有的秩序。如果安妮的爵位足够高,她就会知道,如今令王国议会颇为头痛的撒玛利亚教派,便是诞生于神裔之灾后。
“来了。”
安妮伸出右手,一把晶莹剔透的蔚蓝色十字刺剑自剑柄而始,生长凝聚延伸,两个呼吸间,便已经成形。
剑体完全由细小的冰晶组成,它的温度比此时的空气要冷得多,以至于剑身周围已经出现了白色的雾气。
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握在剑柄上,犹如捧着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尖锐的嘶鸣声自屋内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从脆弱的木板上传出,两只长着蹼的手抓住门框,将破旧的木门连着一部分墙暴力拆下,露出门后怪物那狰狞的面貌。
一只鱼头长在脖子上,破破烂烂的布条挂在长满灰黑色鳞片的两米高身躯上,四肢略短,但粗壮有力,指间的蹼幽幽地泛着光。
戈比看着深情淡然的安妮笑了,嘴巴裂开,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