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架华丽且高贵的马车,它的高贵不仅来自于车上的纹章,还来源于穿着绣有金边图案衣服的跟班。
贵族必须确保有人在他们的阶层下伏着,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马车的样式很古怪,车顶好像棺材盖,因为它必须足够结实,以能够承担得起贵族金冠的重量。
一名戴着假发的车夫拉着缰绳,面容肃穆,好像不苟言笑的大法官,两名书僮坐在车门外边的踏板上,帽子上插着一束华丽的羽毛。
车夫,书僮,马车,以及马车里的贵族,便是老头脸上恐惧和哀愁的来源。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田地,成熟的作物在车轮下被碾得粉碎。
黎辞眯起眼睛,他很确信马车是突然出现的,因为在与老头接触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从未从周遭一切可以被观察到的事物上挪开过。
那辆马车是凭空出现在田地那边的,但在黎辞的感知中,它的出现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与周围的环境极为和谐。
好像它本来便存在于这个世界,只不过现在才出现。
犹如一个在合适的时机登上舞台的角色。
车轮在田地里犁出一条路来,黎辞可以看出老头眼睛里的心疼和无奈,当然更多的是不安。
“这架马车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黎辞思考着。
“难道是某个关键的节点?”
他在接触梦境的同时也在不断加深着对它的认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梦境并不简单,它的真实性几乎可以颠倒现实,模糊虚实界限。
他想起了诸夏百经中一位古老先贤曾给他的弟子们讲过的故事:那是一位老人与蝴蝶的唯心之辨。
黎辞有种预感,他可以从这架马车中,找到关于梦灵的线索。
马车驶到低矮的院墙旁,黎辞可以看到书僮那平静淡漠的脸,秋风将帽子上的羽毛吹得倾斜,但他们仍旧保持着一丝不苟的表情。
“这是通告。”
左侧的书僮开口了,“从现在起,蒙特利家族将收回这片土地的耕种权。”
“以国王的名义。”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态度,因为在这些人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王国的一切属于王室,王室的代表是国王,因此国王的命令,便是王国的意志。
而作为国王这个最大的贵族之下的其余贵族们,便是国王意志的颁布者和执行者。
因为国王的意志,也是贵族们整体的意志。
黎辞见过贵族,那是西斯联邦某一君主立宪制邦国的一名王子,当时他作为邦国代表出席发布会对联邦总统的一名候选人表示支持,黎辞在人群中远远的看到过他。
但如今在男孩的梦境又看到了贵族的时候,黎辞忽然觉得那名王子还不如这书僮和马夫有气势。
毕竟穿梭前的家乡已经经历过机械运动三百多年的影响,纯粹的贵族早已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黎辞依旧听不懂书僮的话,但这毫不影响他做出某些推测,因为在穿着火红色制服的书僮说完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老头死灰的脸色。
那是绝望。
车夫拽动缰绳,马车即将转弯,从始至终只有一名书僮对老头说过一段话,男孩和站在一旁,形容落魄的黎辞始终未曾进入书僮的视线。
更遑论连马车都未出的贵族。
黎辞上前两步,按住了红色骏马的头,在老头惊异,男孩畏缩,车夫严肃,书僮淡漠的视线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不能放任马车离去,为此必须冒些风险。
“贱民,拿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