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块看上去很不错的玉,颜色很深,没什么特殊的。”青芦想了想,回答。
“上面有没有什么花纹?”纪云继续问着。
“那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候就大略看了一眼,然后一推门看见小玉那副样子,扭头就跑了,哪里还敢认真看啊。”青芦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战战兢兢地回答。
“官差来之前,除了你还有谁站在门口过?”
“很多人啊,我当时把他们都叫了过来,我们怡红楼养的那几个护卫来过,还有旁边的几个客人也来看过,记不清楚了。”
“官差找不到那块红玉,搜索了整个怡红楼对吧?”看到青芦点头,纪云又问道:“那么他们有没有搜当晚的客人和姑娘们?”
“有啊,他们还趁机占我们便宜呢。”说到这里,几个姑娘都显得有点气哼哼。
街角,纪云和路青并肩而行,纪云说道;“师姐,你怎么看?”
“我看什么?”路青一点好气没有,说道:“我还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在青楼还能玩的这么开?平日里没少找机会下山吧?”
“师姐,”纪云马上就一个激灵,说道:“怎么会啊,我这是逢场作戏啊。”
“老实说,”路青死死地盯着纪云,说道:“刘琪有没有去过青楼?”
“肯定没有,肯定没有,师兄每天都在山上训练弟子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下山的,你放心,放心。”纪云赶紧给刘琪开罪。
“你这次回去了,给我好好盯着刘琪,他要是敢去青楼,就马上送信给我,要是被我知道了,不仅是他,我连你一起收拾。”路青咬着牙,慢慢说着。
纪云连连点头,不管是什么美女,发火的时候都是个恐怖的样子。
见到纪云终于乖巧了,路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块玉,应该是关键,但是现在它下落不明,你打算怎么做?”路青也是无奈,自己本来就不是个能用脑子来调查的人,要是路菲在的话,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今天也很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去康平坊的张员外那里去看看,只有都看了,才能知道其他的线索。”纪云说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在楼下,喝着小米粥,路青说道:“纪云,昨天的事情,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些人撒谎?如果是那个叫青芦的姑娘说了谎,或者是那些捕快们搜查的时候就直接把那块玉给带走了?”
纪云想了想,说道:“师姐,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众多捕快一起撒谎不太可能,除非是捕头自己先上了楼,其他捕快都不知道。至于青芦撒谎,就更不可能了,她只是个青楼姑娘,而且在说的时候神态自然,其他的姑娘们也都没什么异常,可见大家都是知道这个故事的。”
“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块红玉是被人拿起来了,当时捕快们到了之后已经找不到那块红玉,也就是说是怡红楼的人或者几个客人拿走的。不过客人拿走不太可能,即便他们拿了,他们也没有地方藏,后来大家都在大厅,又都被搜了。”
“如果那个犯人就混在怡红楼的人里面,那他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呢?要知道捕快们把怡红楼都翻了个底朝天啊。”路青问道。
“其实有一个地方,”纪云笑了一声,“小玉姑娘死的那间房。青芦姑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害怕极了,就逃走了,这时候红玉是挂在门上的,之后大家都过来看的时候,红玉也还在门上。然后大家都下了楼,到了大厅,从这一刻开始,红玉就未必还在门上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偷从大厅回去,拿走了衣服?”路青问。
“也可能那个人在大家混乱下楼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手脚。”纪云接着说。
“那就是说在大家都看见红玉之后,有人趁乱找机会又把红玉取了下来,然后藏回小玉姑娘的房间里?”路青呆住了。
“这个犯人当真胆大包天,不过他也心细如发,这次我们恐怕遇到了高手。”纪云神色凝重,“捕快办案讲究第一现场,他们确定死者之后,就会第一时间封锁那个房间,为了不破坏现场,反而不会翻找东西,只是大略地看看。”
“等到人群散了,大家放松的时候,那个人想办法再回去把红玉带走就是了。”
“康平坊住着的基本都是达官贵人,张员外之前也是做过官的,所以他死了才会引得官府震动,不然只是死几个老百姓,那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捕快们才不会忙成这样。”两人站在建元坊中,看着前面的张府。
“可是这张府大门紧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进去的。”路青皱了皱眉。
“说不得,我们只能悄悄进去一次了。”纪云淡淡一笑,开口说。
“张员外的府上看着还挺大,怎么里面这么寒酸,一点都不像是做过官的人。”纪云撇撇嘴,四顾看着周围,只见张府中看着十分普通,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亭苑,也没有什么名贵花卉。
两人顺着小路,一路到了张员外死亡的地方,路青皱眉问道:“你确定是这里吗?”
“肯定是,你看其他地方都是有人,这有这一片根本没有一个仆人,或者护卫,那不就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东西值得保护吗?”纪云轻轻一笑,两人翻窗进去。
“这间房应该就是刘员外死的现场了。”两人站在四顾周围,是一间很普通的书房,纪云几步走到书架边,看着那些书。
“纪云,这里也有好几个房间,你怎么知道这间房就是当时案发的现场?”路青一边四下里检查,一边问。
“你看这个房间,很多东西都有些灰尘,但是灰尘并不厚重,也就是说这里之前是有人用的,但是最近却一段时间无人来了。”
“说起来这张府也是奇怪,就只有一个老妇人,应该是张员外的妻子,然后就是几个杂役丫鬟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除了门口那几个护卫,就没人了。”
“能用书房的,除了张员外大概也就是他那位妻子了,如果是妻子常用,现在不该有灰尘,也就是说常用的人是张员外,再加上我也去卧房悄悄看了,一般死了人的房间短时间是不会再有人住的,那个老妇人还住着。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张员外应该是死在这个书房里。”
过了一会儿,“师姐,我们走吧,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了。”纪云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仔细看了看,又记下了几本书的名字,开口说道。
街角处,路青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待着纪云的消息,没多久,纪云就急匆匆过来。
看着纪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路青递过去一杯茶,说道:“别急,慢慢说。”
纪云接过来茶一饮而尽,说道:我听张员外的几个街坊说,当时护卫们听到书房里有声音,喊了几声听不到回答,就推门进去看了看,一进去就看见张员外坐在桌子后,但是人已经没气了。”
“这时候一个护卫看见庭院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于是众人追了过去,就看见一块红玉挂在庭院里的大树上。护卫们发现之后,都不知所措。几个人回去守在刘员外门口,剩下的人就去报案了。还是一样,等到捕快们到了,就看不见那块红玉了。”
“还有几点,”纪云说道:“今天我在张员外的房里,觉得特别冷,这不正常,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永宁城不至于这么冷,那个房间也不是背阴之处。”
看到路青疑惑的眼神,纪云继续解释说:“那间房子的一些地方有水干掉的痕迹。而且,我仔细的感觉过,那间房子应该是漏风的。接下来就是张员外的书架上,很多书籍都是古书,晦涩难懂。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一般来说,既然故意收集这么多古书,那张员外应该是个爱书之人。可是他的那些书,都没有什么翻阅的痕迹。让人觉得好像是故作风雅,摆在那里给别人看的,如此一来,这个张员外就不简单了。”
“那些书都不是街上随意买的,费心费力就为了摆在那里给人看。这可不像是生活简朴的刘员外应该做的事情。”纪云眼中有一些奇怪的神色。
纪云说到这里,很是苦恼,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道:“张员外家好像不是那么简单,我们今天的线索并不能足够让我想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块红玉,为什么每次捕快来了都找不见呢?到现在为止,都是发现死者的几个人才能看见,那块红玉有什么特殊,不能被捕快看见呢?”
“我们下午去看看平安坊里的木欣姑娘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把这三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路青看见事情进入了僵局,出言说道。
“嗯。”纪云想了想,也琢磨不出什么法子,就同意了。
“平安坊是个平民住处,这里就是木欣姑娘的住处了,她是个独居女子,据说是家里在乡下,她自己进城来,在纺织门店做工的。”
“那你是怎么拿到钥匙的?”路青看了一眼纪云。
“这简单,我去找房子的主人说我想来看看房子,他一听就同意了,自从木欣姑娘出了事,这里就没人愿意租了,好不容易有个人问,他高兴还来不及。”纪云笑了笑,说完纪云就打开了门,两人走了进去。
小院子很普通,只是种了点花,还有一间小厨房和一间卧室。
“听说木欣姑娘死的时候并没人发现,是第二天掌柜的见她没去,就打发了伙计过来,这才知道她已经死了,但是那个伙计并没有见到红玉,所以这个案子未必是红玉案,只是最近大家都被红玉搞的人心惶惶,所以才会联系在一起。”纪云一边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边仔细地看着卧房里的摆设,一个土炕,一张小桌子,一个女子的梳妆台,并没有多余物件。
“线索好像是断了,这里什么发现都没有。”纪云仔细看了看,说道。
“这可未必,我觉得这里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路青笑了笑,说道。
“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纪云疑惑地问道,就这两天的情况看下来,路青不像是个善于分析寻找线索的人啊。
“你看这个。”路青拿起来梳妆台上的一个粉盒。
“这不是女子用的粉盒吗?有什么奇怪的?”纪云不明所以。
“这可不是普通的粉盒,这是芮蝶轩出产的,是很昂贵的一种,你们男人不知道,我曾经来永宁的时候买过一次。”路青神秘地笑了笑,“她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进城打工而已,又赚不了多少银子,怎么会有芮蝶轩的粉盒?”
几天后。
夜间,刘员外家,书房内。
一个黑影悄悄进来,四处看了看,走到书架旁,拿起了一本书,在后面的墙上摸了摸,一声轻微的行动出现。
他满意地笑了笑,走了几步,掀起角落里地上的一块石板,出现了一个地道,阵阵寒意传了上来。
黑影正要走下去,突然“啪啪。”两声,整个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是谁?”黑影转身看了过来,几盏油灯在他身后亮了起来。
纪云和路青站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的豹眼大汉,手握一把厚重的大刀,正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小子,你倒是聪明的很。”大汉冷冷地笑着,拍了拍手,房子外面突然亮起了火光,一个捕快手持火把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已经围住了。刘夫人也安置好了。”
“好。”大汉对着捕快说了一句,又转过身来看着黑影,这时候在火光下,黑影的面貌显露了出来,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子,只是面色阴郁,像是被突然发生的情况惊住了。
“刘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大汉问。
“说什么?我只是听说最近张员外死了,我爱读书,便想着能不能拿几本书去看看,正好发现了这个地道而已。偷几本书不算什么大事吧,刘捕头?”说到这里,刘二笑了起来,“何况我还没拿走,最多就是私闯民宅,这还至于您刘捕头出马?”
“还不想说实话?”刘玉不怒反笑。
“说什么实话?有什么要说的?”刘二面色平静。
“你和木欣姑娘是相好不假吧?”站在一边的路青开口问道。
刘二像是刚注意到路青,眼睛转了转,刚要开口说话。
“这就不要抵赖了,木欣姑娘的邻居们都见过你。”路青挥挥手,直接开口。
“不错,我是很喜欢木欣姑娘,听闻她死去我也很心痛。”刘二点点头。
“说起来也是张员外自己的色心害死了自己,他是怡红楼的常客,还很喜欢小玉,想要小玉来给他做妾,可是小玉嫌弃他家有老妻,生活清贫,就不愿意,直到张员外带小玉来看了自己为官多年贪污受贿的财物。”
说到这里,刘二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强作镇定,说道:“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青不搭理他的话,继续开口说:“可惜这个小玉并无太多心思,看到这么的财物,想到今后自己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个阔气的人了。小玉忍不住想要炫耀,可是她再笨也知道,青楼里的姑娘们都是为钱生活的,哪里有什么好感情,要是让她们知道了,说不定会想尽办法勾引张员外,自己未必比得过她们。”
“所以小玉在平时买布的那个纺织店里要看嫁衣的时候,见到自己平时要好的木欣姑娘出口询问,就忍不住夸耀了一番。只是她没有想过,这就是自己杀身之祸的由来。”
“木欣姑娘只是当做个趣事在你们相会的时候告诉了你,哪能想到朝夕相处的人包藏祸心。”
“你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托木欣姑娘去怡红楼送衣服的时候,向小玉套话,知道了财宝就在书房内,只是小玉也知道事情重大,并没有告诉柳致姑娘具体是怎么打开地道,或者说她也没注意到刘员外是怎么开的地道。之后,你装作客人进了怡红楼,杀了小玉姑娘对吗?”路青越说越紧凑,刘二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丝丝汗水。
“那是红玉杀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刘二强作镇定,开口说道。
“是吗?你杀了小玉姑娘,将红玉拿出来,挂在门上。”
“等到大家都退到大厅之后,你悄悄回去,把你的红玉藏在小玉的首饰盒子里。”
“之后你潜入张员外家里,藏在书架后面,从背后勒死张员外。之后翻窗出去,藏在小路上,等到侍卫们发现之后,故意把他们引到树下,等他们看树上你提前挂好的红玉之时,你就藏在刘家院子里。趁着人员慌乱,你悄悄离开。”
“你还真是心思缜密,知道张员外家中毕竟有护卫,可不像杀小玉再离开那么简单,弄了个似是而非的红玉,引大家注意。这样,张员外的侍卫们当时看到红玉吓坏了,根本没想着马上搜府中,你才可以藏起来。”
“说起来,张员外因为自己的色心而死,小玉因为自己炫耀而死,只有木欣姑娘是无妄之灾,她知道小玉和张员外都死了之后,怀疑是你干的,所以在你又去她家的时候,开口问你。可是你歹心已起,被发现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杀了灭口。”
“只有这一次不是你计划好的,所以也就没有人看见那件红玉。”
“我说的对吗?刘二?”路青笑了笑。
“这都是你说的,你没有证据!”刘二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证据?你家的床底下,我亲手找到了红玉,还要什么证据?”刘玉大喝一声。
“不可能,我明明藏在木欣家!”刘二被刘玉大喝一声,神魂不守,下意识就叫了出来,马上反应过来,但是话已出口,顿时面如土色。
“来人,带走!”刘玉一声大喝,身后的两个捕快马上走了过来,刘二突然暴起,从身后抽出匕首,一下就刺进一个捕快胸口,之后就要翻窗逃走。
“贼人!”还不待纪云两人有反应,刘玉猛地向前一扑,手中斩风刀快如闪电,众人只看见一片刀光闪过,刘二拿着匕首的整条手臂都被砍了下来,刘二跌倒在地,哀嚎不已。
客栈里,纪云和路青坐在一起,慢慢说着自己探索到的所有事情。
“我在去了木欣家里之后,就又去了翠玉楼,问了青芦,才知道张员外也是小玉的常客,而且姑娘们常去买衣服的那家店就是木欣做活计的地方。”
“推测出事情经过之后,我去张员外家守着,果然发现那个刘二鬼鬼祟祟地进去书房好几次,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一声响动,就知道他终于弄明白怎么开地道了。”
“纪云,你是怎么确定那个木欣是个无辜的人呢?她既然收了刘二的东西,我觉得她也未必置身事外。”路青按照纪云的话,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也按照他的话去说了,但是这一点却始终不明白。
“猜到你会问了,其实我不确定,我只是不愿再多悲伤了。木欣在乡下只有老父老母,还在耕地养活她年幼的弟弟。如果她是个罪犯,小村子里的家人还怎么活。”纪云沉静地笑了笑,便起身上楼了。
路青也心中明白了,恐怕木欣是参与进去的,起码她去怡红楼套话的时候就知道刘二心怀歹意了。至于后来被刘二杀了,可能是两人分赃不均,也可能是刘二想要独吞,为了避免柳致把事情说出去,才下了手。
路青看着纪云的背影笑了笑,心中感叹,纪云不仅聪慧过人,更难得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木欣已经不在了,就算她是犯人,也受到了惩罚,没有必要再把乡下的家人也牵累进来,如果事情说出去,他们有一个罪犯女儿,恐怕就无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