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随着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黄牙你快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面黄肌瘦的黄牙立马将房间的灯都关掉,厚重的窗帘紧闭着,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怕连呼吸声发出会给门外的人听见死的,他就蜷缩在桌子底下,抱着手机还有一个自拍杠,那是他专门用来直播吃饭的家伙什。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你再不交房租,今晚你就等着露宿街头吧。”门外粗犷的男声叫骂起来。黄毛依旧还是躲在桌子低下不敢出声。
这是一间非常偏远的筒子楼,建筑是八九十年代的了,那楼梯十分狭窄,一共五层的建筑物,却被分割成一个个单间出租,电线十分老旧,危房一般,能住在这个地方不搬走的除了是租金便宜,没有什么好的,唯一好的就是出门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
“明天你再不交租,你就给我搬家。”声音渐渐走远,这屋子本来就不隔音,所以楼上楼下的租客都跑出来看,这个黄牙每次都会拖很久都不交租,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楼上有一位大哥打开门就对着楼下被挡在门外戴着大金链子的房东说:“房东,你每月都来这么一出,黄牙不就是拖了一下房租吗?他有肯定会交的啦。”
房东正要开口说话,楼下的女人立马接茬道:“这么个地方也就只有我们租,要不是大家没钱,谁会住你这里,冬冷夏热,老娘早晚会搬走的。”女人一身暴露睡衣,花了的妆挂在脸上,那个假睫毛都不见了一只,也不知道昨晚喝了多少酒才回到家,连妆都没有卸下来,和女鬼一样双眼下流着两根泪痕一样的黑色东西。
女人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这敲门声吵到不行,她说完就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留下一句:“脑子有病,每月都催。”
留下气得半死的房东,却又无可奈何,至少混夜场的女人有些许姿色,交租也十分及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搬走,住下来,一住下来就是好几年了。
房东气得牙痒痒也不能说什么,的确是大白天总是在敲门,隔音不好,会吵醒那些上夜班的租客。楼上的大哥看热闹也没有得看了,把门一关,睡大觉去咯。
“算你走运。”房东恨恨地走了,他就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这栋楼的租客都是些亡命之徒,要是逼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这栋楼。他气得只能用力踢了几下门,踢坏了自己还要花冤枉钱来修,十分不值当的。
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的黄毛,每月都会被房东催债,这几个月直播间也没有什么大佬会给他刷礼物,收入惨淡,这些网上的人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个个在网上都十分牛逼哄哄的,现实中也不知道会是那些胆小如鼠的东西。
在现实的世界找不到慰藉,受到非人的待遇,所以才会在屏幕前,敲敲打打键盘做一个喷子。最近就是有那么几个id出现说:“主播是没什么题材直播了吗?总是按照课本讲鬼故事,这故事我都听腻了。”还有的说:“每次都没有点心意,就不能搞点新的直播内容。”
每天评论下面总有那么几个十分熟悉的id会留言说:“主播,看你这么懂鬼怪,为什么不亲自去找鬼呢?”“对啊,既然鬼不来找你,那你去找鬼不就好了吗?”“直播间没点新鲜事,没看头,楼上说的对。”
“去找鬼”的呼声在评论区越来越高涨,黄牙一条一条地翻着评论,可是去哪里找鬼呢,这建国以来,鬼怪都成精了,那些陋习早就被废除了,谁还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黄牙一条一条地翻着评论,忽然有一个留言说:“主播,给您推荐个找鬼的好地方,请点击链接。”下方是一条链接,黄牙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链接,进去以后真的有一个地址,地址正是苏信的家。
房东下楼梯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桌子底下的黄牙松了一口气,大冷天生生被吓出一身汗,来这座城市之前,他就和家里人说不混出头坚决不会回去,谁知道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学历不高的他干过流水线,可是每天都关在那条线上,死气沉沉地像个机器不停地做着重复地活,他看不到这种日子有什么出息,终于在连续加班了好几天,他不小心就打了个盹,就被早就盯上他的线长直接给揪出来做反面教材,工厂是待不下去了。
做过搬砖的,可是他连一车砖头都拉不动,公头还算是个好的,他干了半天就给他几十块钱和一个盒饭打发了。
也做过餐馆服务员,有次给客人上错了菜,还被那客人殴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狼狈地逃走,可恨的是饭店老板不但把单结算在他的头上,直接开了他。
被逼无奈,他又开始了找工作,在找工作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告诉他可以开个直播,还教他如何使用手机直播,还帮他买了直播工具,说是有缘相识一场,就这么走上了直播的道路,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顺遂。
手上的积蓄慢慢消耗精光,他的直播间才有点起色,就又隐没了。在互联网的时代,只要你无法抓住大众的眼球,抓住大众的胃口,你的直播间就会直接被划走,无情地淘汰。
新鲜感,快餐式,这些都是现下最流行的。你不做自然会有人做,大千世界,总会有人做你不想要做的事情,何况还是可以带来断崖式超高收入。
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反而在这个世界上会是一种罪过。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只有抓住了,他才可以成为超高人气的主播,那些公司自然会找上门来,他自然而然就会得到机会,离开这个该死的危房。总有一天,他会拿出一大沓钱狠狠地摔在那个见钱眼开的狗房东的脸上,那才叫一个爽。
所以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想出来了一个剧本。那就是按照观众需求,呈现出一个非常火热的直播间。
他不仅仅是需要拍预告视频,勇闯鬼城。这个剧本有预告,那就会吊着所有观众的胃口,再
吊着观众的胃口同时赚到更多的钱,再吊足了胃口的时候那就是收割网络韭菜的时候,只要有那笔钱,他就可以衣锦还乡,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要高看他一眼。
终于等到傍晚,他录下了一个视频定时发布了出来。
他终于来到了海城这座曾经十分繁华的别墅区,以往十分繁华的地段,如今却十分萧条,可就算是如此,他始终买不起这个地段的房子,黄牙想,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是鬼出没?可是这里又十分偏僻,没落后的地方,就算是瘦死的骆驼总归是比马大,这里的建筑物依旧是那么恢宏霸气侧漏,每一块砖头虽然经受着风吹雨打,可是一点都无法掩盖它的贵气。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黄牙想,他来这里的目的,第一是赚足眼球,第二是这一带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也许可能会有遗忘的古董,随便偷走一个去卖,那古董玩意不得价值连城。想到这里,黄牙心里就美滋滋的。
穷都不怕,怎么还会怕鬼。黄牙登录了账号,开了直播。他站在镜头下,笑得特别猥琐说:“各位父老乡亲,家人们,老铁们,大家晚上好,最近我有看到大家在我评论下的留言说想要本主播我去鬼屋探险,大家说游乐园的鬼屋,密室探险这些是不是都过时了啊,今日主播就来给大家来个户外直播。”
渐渐地直播间的人多了起来,有评论滚动说:“主播,牛逼。”也有大哥刷礼物的,一个穿云箭飞过,黄牙立马感谢道:“感谢大哥的穿云箭,大家记得双击。老铁们给个关注。”
终于,有人不耐烦起来了,在下面刷评论道:“主播,我们不想看你,让我们看看鬼在哪里。”弹幕渐渐多了起来,全都是要求看鬼城的。
黄牙调整了视像头,他一边解说着:“老铁们,这一片是大家呼声最高让我去探险的地方,今儿个,黄牙我就来了,没有食言吧?”
接着黄牙往别墅区走去,一只黑猫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虎视眈眈着,黄牙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依旧在和直播间的老铁们聊得火热。他慢慢地移动着,他走到第一栋别墅,生锈的铁门,爬满了藤曼,这间房子已经遗弃有些年月了,那把锁早已就生锈。
黄牙举着手机的灯光,用力地蹿了好几下,那个铁锁早已年久失修,门被踢开了。
“铁子们,请大家不要离开直播间,主播这就带你走进灵异世界,带你探寻这究竟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自然科学。”镜头下,黄毛正在解说着,他看着越来越多的礼物在直播间刷了起来,虽然内心也十分害怕,这里真的和传说中一样,人都没有一个。
这鬼天气也十分寒冷,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心里害怕,黄牙直打哆嗦,双腿也有些不怎么听使唤。可是直播间的礼物越刷越多,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开始,弹幕上还有人说:“主播不会是不敢进去,尿裤子了吧?”各种讥讽地声音出现,“要是主播敢进去,我就给主播刷个飞机。”
果然黄毛踏进了门口,那飞机就给直播间刷了起来。这一波礼物,让黄牙心里都乐开了花,只见他在嘴里念了一句:“晚辈多有叨扰,各位大神莫要怪罪,得罪了。”
咬着牙黄毛进去了,那些门早已被白蚁和咸湿的海风侵蚀,已经腐朽不堪,黄毛进来不费吹灰之力,他缓缓地移动着。一边讲说着他在网上打听来的关于这栋房子前一个主人的故事,虽然是个很普通的故事,在黄牙口中变成了这般:“老铁们,据说这个房子的上一个主人是自缢在家中的,就死在进门不远处的大厅那里,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传话说中的前主人自缢身亡的大厅了。”
举着自拍杠,亮着那盏灯,灯光不是算是很亮,整个大厅只亮了一块,镜头一转,就到了传说中前主人自杀的地方,微弱的灯光下,照着满是盖着布的的地方,看形状应该是家具,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那块布之前应该是白色的,现今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了,黄牙用手扯了一下布块,一阵阵灰尘飞了起来,黄牙鼻腔全是灰尘,猛烈地咳嗽起来。
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滚动起来,尤其是那几个十分熟悉的id,恶毒的评论来了:“这主播是傻子吗?不知道不可惊扰建筑的主人吗?”“我看他是想要找死。”“进了别人家的屋子,随便乱动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些人早已经忘记了是他们让黄牙进来的,也是在他们的指示下他才会来到这里的,这些恶评真的可以将一个人打进地狱,每一条恶评像是每一把刀子。
不管是谁心怀鬼胎,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也有一些关心黄牙的评论:“主播,你还好吗?”。“主播,注意脚下啊。”但那些关系都被掩埋在恶评底下。
黄牙终于咳出了灰尘,奶奶的,这地方果然是太久没有人住了,这回,真的是进了个好地方,他刚刚看了一眼那套沙发,真皮的,居然还和新的一样,一看就是好东西。找个时间,叫个车来拉走,一转手卖了,绝对值钱。
在黄牙心里满脑子都是钱,钱占据了他整个人,让他忘记了这些都是不属于他的。在他进来之前,早就有好几个阿飘跟着他,只是他看不见,那些阿飘吐着舌头,已经开始讨论怎么吃了他会比较美妙,好久好久没有吃的来了。
这一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黑猫一闪而过,今晚是半月中,那东西从海上来了。
就在每一个月中,这片海面不管是平静的,还是不安宁的。
那个男人总会如期而至。
他就乘坐一叶扁舟,没有船桨,没有随行。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色大衣包裹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脸部只露出两个空洞洞的眼窝,这位爷就没有人敢正眼看过他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