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赌的人群炸开了锅,他们都没想到自己在同一个惊世赌徒赌钱,就连初新认为与马位认识串通的五个人也都议论纷纷。关于马位,有太多传闻,有的说他身上长了三只手,有的说他背后还生了一双眼睛,有的断言他根本不是凡人。
孝文帝时,柔然遣使进贡,孝文帝在宫中设骰子赌局,只比大小,柔然使臣次次都能掷出三个六点,朝堂之上无人可敌,孝文帝脸上无光。宫中消息最灵通的太监推荐了咸阳的马位,马位与柔然使臣只掷了三局骰子,使臣就立刻备车马返回柔然了。
那三局骰子的比分、点数,一直是江湖中的秘密之一。
人群中传来叫喊:“你说你是马位,那你倒是说说那三局骰子的点数是怎么样的?”
但凡听过“马位”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他说的“三局骰子”是指哪三局。初新已经帮马位涂敷了金创药,包扎好了伤口,金创药是他随身携带的,包扎的布是从他的衣襟上撕下来的。他虽然也很想知道那三场赌局的过程,但他还是想让马位先坐下休息休息,马位却异常亢奋,回答的声音洪亮,完全不像一个伤员:“三局点数都是三个一对三个六。”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说话了:“这第一局嘛,显然是你用三个一打败了那家伙的三个六。”
马位赞同道:“不错,他既然总是掷三个六,那我就掷三个一,三个一是唯一能击败三个六的点数。”
又有人问道:“可若是他没有掷出三个六,你岂非输定了?要知道,三个一只能赢三个六。”
马位应声肯定:“你说得对,但既然三个六能赢除了三个一和三个六之外所有的点数,我若是他,为了保险,一定会摇三个六的。”
“那这第二局是谁掷了三个一呢?”初新在旁询问。
“还是我。”
“还是你?”人群中又传来惊呼。
“柔然使臣难道就不吸取教训吗,他怎么还是掷三个六?”初新也想不明白,讶异地问道。
“正因为他吸取了教训,所以才会掷三个六。”
看到众人越发迷惑,马位激动地长身而起,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既然我已用三个一赢下一阵,就不必冒险再掷三个一,他只要摇三个六,必然又置身于不败了。”
“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依然掷出了三个一。”初新拍手称妙,他从没想过赌博时的心理博弈也能如此精彩。
人群里传出小伙计的声音:“那这第三局呢?”
第三局点数也是三个六对上三个一,人们都在猜想,会不会是马位不小心输了一盘呢?马位否认了这种可能,他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赌徒问道:“你在输得穷途末路时,会怎么掷骰子?”那个赌徒正是七个很会掷骰子的人之一,他不假思索说道:“随手扔。”
听到这里,几个聪明的人已经明白了,柔然使臣连输两阵,放弃了同马位的心理博弈,转而听天由命,不加思考就将骰子扔了出去。可人最难戒除的就是习惯,他习惯用三个六赢,所以当他病急乱投医时,他最有可能丢出的还是三个六点。
马位就又用三个一赢了赌局。
初新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知道,你这样的赌中高手为什么要和我赌拔剑?”
马位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赌桌上的钱道:“这些钱你都拿走吧,另外,这里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很热闹。”说完,他就大步走出了这座府邸,他两手空空,看起来却无比愉快轻松。
初新看着马位的背影,心里却无比沉重,他忽然感觉到,马位肩上的担子已在刚刚的比试中不知不觉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那重担叫作声名。没有人会去觊觎昔日“赌王”身上的名头和钱,要打主意也总是打在现任“赌王”这里。
小伙计怀揣着一大堆金银艰难地挪步到初新身边,谄笑道:“大爷,您还买粟粮吗?买的话我给您去安排。”
他只字不提初新为他赢钱的事情,却还想赚一赚初新的买米钱。初新心里有些生厌,但脸上还是和颜悦色,用手指着脚踩的地面道:“我就在这儿等你消息,可莫要再耽误事儿了。”
小伙计才刚刚出门,有个人就徐徐踏进宅院,他一进府邸,整座郑府的厢房堂屋里突然冒出许许多多人来,赌钱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骰盅,站定之后,所有人齐齐作揖躬身道:“恭迎郑大人回府。”
初新被作揖的人围在中间,他们一弯腰,站直了身子的他就暴露在了旁人口中“郑大人”的视线之内。初新的目光对上了郑大人的,他在郑大人眼里看到了一种奇异的锋芒,他们俩好像前世今生在哪里遇见过,互相盯着看了很久。
或许是冗长的沉默太过刺耳,初新也弯下腰装作作揖的样子,郑大人掌心向上,缓缓抬起右手道:“各位不必如此多礼,既然我已回府,群雄宴便可开始了。”
于是,那场噩梦般的盛会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