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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河村。
虎年春节已过,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富河村新教学楼落成庆典就在今天举行。
新落成的教学楼耸立在钟家寨山脚下,俨然成了富河村的最高建筑,就是富河北岸的阳辛街也能一眼望到,它的风头已然盖过了孙家湾的孙氏宗祠。
新教学楼背山面水,关于它的选址,原先村民有很多议论,说什么钟家寨有风水啦,钟家寨有个重量级人物钟高才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可一但一幢崭新的建筑巍然屹立在人们眼前,大家不再去纠结这些了。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掩饰不住的自豪,这下孩子们终于可以像城里学生一样在宽敞明亮的教学楼里上课了。
老学校在富河村后山的山岭上,这座山岭碧水环绕形如奔马,村里人都说这是一匹仰天长嘶的千里马,相传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无羁无绊遗落人间幻化而成,这座山岭也被称之为天马岭。天马岭刚好在富河坪、孙家湾、孟家庄为顶点的三角形地带的中心位置,离钟家寨较远。现在老校已完成了历史使命,默然地矗立在天马岭上,那光秃秃的旗杆像一个倒立的惊叹号孤零零地指向蓝天。
新教学楼落成,这是富河村百年的大喜事,支书赖根正成了大忙人。尽管赖天光被抓走,心里有老大的疙瘩,但他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拟就客人名单,敲定庆典的规模和流程,甚至包括让谁来写教学楼落成的对联……事无巨细他都得一一过问。
一连几个晚上几乎没有合眼,今天一大早赖根正就跑到新学校来了。教学楼前的一块空地上,已经摆起了几张长条桌,分点的钟卫家在那里铺桌布,他当校长的哥哥钟卫国则在扯对联。对联一直在三楼的楼顶垂到地面,那字是孙家湾孙有文先生的墨宝。
昨天,孙家湾的孙有文被请到学校来写对联。孙有文原以为,这对联的内容也会让他来拟定,最后搞了半天,说是直接书写就行了。
孙有文一想老朽之身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就打算露一手了。可是当他看了对联的内容后,就问钟卫国说这对联是谁撰写的。
“虽说是学校教学楼落成的对联,但这是我们村操办的庆典,所以我也没有过问。据说,这对联是上官致远撰写的。”钟卫国双手一摊,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对联孟家庄有了注脚,钟家寨溯了渊源,怎么唯独没有孙家湾?难道孙康映雪之典故还不如孟嘉落帽、钟繇洗墨出名?就是换个角度来说,孙康映雪车胤囊萤是劝人勤学的,这学校落成的对联把这个都弄丢了……”孙有文在写对联的时候,满腹牢骚。
“富而好礼天马奔驰龙山落帽传佳话话今朝煌煌盛世重教兴教水到成渠奠定千秋育人基业;河已出图玉岭逶迤雉水洗墨潜遗韵韵书香莘莘才子升学留学山高为峰铸就一代安邦栋梁。”新落成的教学楼此刻如同披上节日盛装的新娘,一副长长的大红对联从三楼的楼顶一直垂到地面,就像新娘的长辫。
对联刚挂好的时候,孙有文又来了,他把对联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是摇了摇头。
“是哪里不对劲?有文老哥。”赖根正问道,他当时也是听了赖天阳的撺掇,让刚从山茶乡中学放假回来的上官致远拟了这副对联。不知什么时候起,当语文老师的儿子成了他的参谋,赖根正有时还真听赖天阳的。
“支书啊,这把孙家湾置于何地啊?教学楼原来就在形如奔马的天马岭之上,好歹离孙家湾近,现在新校址选到了钟家寨山脚下,还不是因为钟家寨出了个钟高才?可这对联也把孙家湾给晾到了一边……”孙有文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哦,这个问题我听钟卫国说过了,可我又不懂这些……现在对联写好了,想改也来不及了啊。”赖根正说,“这对联是赖天阳把的关,等这小子来了,问问他。”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赖天阳这时出现在新校园的门口,他刚从石牛镇赶回来。家乡教学楼落成,回来庆贺,这是必须的。
“有文伯,你争啥争哩?我们富河坪的赖姓、上官姓和黎姓不都没有扯上去吗。”赖天阳一听说这事,就劝慰孙有文。
“是的!是的!我们富河村不像别的村,都是杂姓,不可能面面俱到。”校长钟卫国也过来帮腔,他都烦这个孙有文老头了,昨天在新学校三楼的空教室写对联时,就咕哝了一个下午,要不是看他字写得体面,他都想自己写算了。
“谁说你们富河坪没有扯上去?“富河”冠顶还不够啊?”孙有文仍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
“这两个字冠顶也不光指富河坪这个自然湾啊,它是代表整个富河村啊。”赖天阳说。
一会儿菊子来了,她对天阳说:“刚才致远打电话来了,让你去接电话,他说到了对联的事情。”
开着经销店的赖根正家今年开春装了一部程控电话,上官致远电话就打到天阳家里来了。富河村原先就只有孟家庄有一部程控电话,那还是因为这家有人在电信上班,整个村的人对外联系都是跑孟家庄去的。
“天阳哥,我昨天打电话你没有回村,今天我还是说对联的事情。”上官致远在那头如是说。他料定对联肯定是孙有文老先生去写,他也想到了对联用典没有提到孙康映雪,可能老先生有牴啎。
“这对联我说了,没有问题!就算是对仗平仄什么的有什么瑕疵,也是白璧微瑕,再说这都什么年代,老拘泥这些干嘛?”赖天阳显然错会了上官致远的意思。
“天阳哥,我说的倒不是这些泥古的形式,只是那内容,你应该先让孙有文老先生看一下的。我是怕他有想法,毕竟他是个老先生。”上官致远道,他去年本想把对联拿去征求一下孙有文的意见的,可由于出门比较仓促,对联拟好后就给了赖天阳。
“哦,你说是孙有文老伯啊,致远,你还别说,真让你给猜中了,他正在那里争呢。可争有啥用?长江后浪推前浪,雏凤清于老凤声!他也只能徒唤奈何。”赖天阳觉得孙有文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搁在往年,像这种事情就非他莫属了,可时代总得进步。
“那这样吧,天阳哥,你就说这对联还有一个横披:映雪遗风,你让老先生加上去!”上官致远说。
也真亏上官致远想得出来,回新学校的路上赖天阳都想笑出来。还别说,这“映雪遗风”四个字挂在学校里观感还是挺美的。
横披加上去了,就挂在新教学楼铁拉门的门楣上方,是“映雪囊萤”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这样最高处三楼原先当横披的“落成庆典”和这一楼的“映雪囊萤”倒也相映成趣。
加了这四个字,孙有文老先生看了看那挂在门楣上代表家族荣耀,现在又赋予了新内涵的横披满意地走了。
“高才叔来了!高才叔来了!”钟卫家老早就倚在大门口望着南河公路的远处,他话未落音,一辆桑塔纳轿车已开了校门口。
“你叫钟主任就不行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钟卫国小声的数落完弟弟,脸上漾开笑容迎了上去。
轿车刚停稳,富河村钟家寨“钟氏三杰”之富川教育局副局长钟高才从车内钻了出来。
钟高才和早已等在车旁的赖根正、钟卫国、钟卫家和赖天阳等人握过手后,环顾此时还没有多少人的校园,连声说:“今天来早了,今天来早了。”
“钟主任是贵客,什么时候来,我们都热烈欢迎!”赖根正总想找个机会跟钟高才说一下,把赖天阳从石牛镇调回来。
“钟主任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什么时候,孙中榜来了,他好像和钟副局长很熟的样子,上来就想拉住钟高才的手抖两下。
“你是……”钟高才只觉得这人面熟,可实在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这一迟疑,孙中榜的手尴尬的缩了回去。
“这是孙有文老伯的儿子孙中榜,在阳辛中学教书。”赖天阳见这昔日的同学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于是打了一下圆场。
“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一年,从石牛山茶乡中学调到阳辛中学的就是你。”钟高才一听是富河村孙家湾“孙氏二雄”孙有文的儿子,马上又伸出肥嘟嘟的手象征性的和孙中榜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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