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和李欣行到偏院的时候,曹妈妈让人请的大夫已经走了。曹管事迎上前来回禀道:“大夫说老爷子这是发狂了,给老爷子强灌了一剂安神汤,让他睡了。不过大夫说药效不够,也就只能缓个半把时辰。”
关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李欣问了句:“大夫来给老爷子看病,可有说什么问什么?”
曹管事摇头:“这些做大夫的都是人精,在人家家里边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出门儿去嘴巴保管闭得严实。老奴婆娘去请的这大夫是个出了名的嘴严的,况且结清诊费的时候老奴特意多给了些银两,那大夫想必也明白,定然不会说什么。”
关文道:“说他发病,发的是什么病?又疯狂地乱说话了不成?”
曹管事尴尬地笑了两声,轻轻点了点头。
按照大夫的说话,关明还有一会儿才会醒。关文本不想在这儿干等着,但想着既然来了,这时候要是走了,一会儿他人醒了自己还得过来,便是白跑一趟。
想到这儿,关文顿了顿道:“收拾下厅堂,我跟夫人在厅堂说会儿话,他醒了你再来叫。”
曹管事忙应了声,赶忙叫了两个洒扫的去规整一下厅堂。
这偏院子总共就只有那么三两间房,关明只住一间,其余屋子打整地不是很干净。李欣和关文也只是就着收拾干净的桌椅坐了,曹管事又让人给沏茶过来,热烫烫的茶水驱散了一些这屋子里的冷清气。
曹管事还待要让人取炭火来,李欣阻止道:“算了,待不了多久,不用烧炭了。”顿了顿,李欣问曹管事:“这边的炭火都有供应的吧?老爷子可有冷着?”
曹管事忙道:“守院子和在这院子里伺候的都是老实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欺主的事情,夫人放心,老爷子那屋子里每天都燃着炭的,定然不会冷着老爷子。”
关文眯了眯眼:“没炭火算什么,更冷的时候没炭火的日子都过过,这天儿也不算多冷,哪有那么娇弱。”
曹管事尴尬地笑了笑,李欣轻声道:“年纪大了,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富贵日子过过了,要回去过贫穷日子哪里容易。”
李欣转向曹管事道:“你下去吧,这边儿不用你伺候,待会儿人醒了再来叫。”
曹管事忙躬身下去了。
李欣看向关文说:“这话是我问的,你别弄得好像他就在谴责我没照顾好他似的。”
关文重重吐了口气没说话。
李欣又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他到底是你亲爹,即便你不关心他,也总不能让他晚景凄凉。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死讯你还没告诉他,可以说他这辈子的希望都已经破灭了,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咱们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关文还是不说话,就像是个在闹别扭的孩子。
李欣笑了笑,伸手拉了他的手。
关文的手上一些地方布了厚茧,还有些细碎的疤,这是他早年间留下来的。如今他虽然也算是过上了富贵日子,养尊处优,但是时光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却仍旧有留下追寻的痕迹。就好比他脸上那道虽然不明显却仍旧存在的长疤,也比如他那条细细看去还是能发现有一些跛的腿。
李欣笑着说:“你看,二弟和杏儿过得很好,养猪场子开着,还有了耿儿。三妹和三妹夫也过得很好,面馆生意不错,儿女双全也不再为罗家子嗣担忧。四弟虽然和月英和离了,可现在月英性子已经变了许多,他们两个又隐隐有要重归于好的趋势,相信他们未来也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阿秀嫁了冯兄弟,如今要不了两三月也要临盆了,婆家看重,丈夫尊敬,她自己又有本事,将来必然不会吃亏。阿妹呢,虽然第一次的姻缘牵挫了线,所幸的是这一次嫁的人却很不错,上边儿没有公婆给她气受,丈夫又疼爱她,她的好日子还长着……细细数来,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不多,我们还需要怨恨什么?”
关文嘴唇微动,被李欣拉住的手轻轻往后扯了扯。
李欣笑道:“你看,我们都过得那么好,哪还需要怨恨什么,是不是?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何必还跟他计较?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爹,血缘亲情这个东西,是你抹杀不掉的。”
关文定定地看向李欣:“我原本以为,你该比我更高兴看到他如今的结果。”
李欣摇了摇头:“他好与不好,本与我无干。只是这其中涉及到了你的情绪,所以我才会比较关注。阿文,如果我没有嫁给你,他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我哪里会注意他那许多?也正是因为你和他是血亲,所以他对你做的事情你才更加不容易原谅。追根究底,还是你在意他罢了。”
关文一愣,李欣叹道:“行了,现在他什么都没了,儿子女儿都厌弃他,他一直寄托希望的儿子却也已经没了,他人生中还剩什么?这对他而言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了。”
关文握住李欣的手,良久才低哑了声音说:“我不能原谅他对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或许我能照顾他到寿终正寝,把他好好安葬,但要我不计前嫌将他抬到老太爷的位置上叫他做爹,我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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