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那边正闹得不可开交。
阿秀起初还以为老屋这头鸡飞狗跳是因为她来闹了一场的缘故,这定睛一看,却见她爹举着鸡毛掸子在她四哥身上招呼,她四哥倒也不怎么躲,许是不敢忤逆了她爹。而她四嫂则挡在她四哥前头护着她四哥,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阿秀和紧随而来的阿妹都有些傻眼,特别是阿妹,整个人哆嗦成一团,捏着阿秀的袖子牙关都在打颤,含糊不清地说:“五姐,四、四哥被爹打……”
愣了半晌阿秀才大声道:“你们这做什么呢!”
关全回过头来,看见是阿秀便又转过头去,说:“没瞅见吗,爹这不正在打我?”
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拉胡月英,说:“你别拦着他,让他打,打死了正好。”
阿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在家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四哥。
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戾气,也没有因为关明打他而产生的怒气和怨气,整个人当真是平平静静的,但看着却让阿秀心里有些个发毛。
老人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反倒是那种不叫的狗,咬起人来却特别厉害。当然这样的比喻拿来套用在她四哥身上不大合适,但是阿秀便是这般觉得的——她这四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真闹起来,怕是脾气比谁都要厉害。
关明一听这话自然更加火大,眼睛珠子里边儿的血红都又多了两分,怒声大喝就往关全身上招呼。
阿妹怕真把自己四哥打出个好歹,心急之下连害怕都忘了,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想把她爹拦下来。
阿秀顿时拉了阿妹往后退。
“五姐!”
阿妹惊呼,阿秀冲她摇了下头,道:“别掺和。”
“你他娘的也学着你大哥二哥的翅膀硬了要飞是不是?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
“公爹!”
因为有胡月英在一边拦着,关明那鸡毛掸子到底是没落到关全身上,左摇右晃地愣是落不到实处。
关明也恼了,瞪着胡月英说:“你给老子滚开!老子教训儿子有你个娘们儿啥事儿!”
胡月英就只是哭:“公爹,可不能把全哥打坏了,全哥还要下地种田的,他要是身子骨伤着了谁给家里忙活啊!”
关明一哽,关全却笑了声说:“那不正好,我还躲几天清闲。”
“你个孽障!”
“不然爹你直接把我分出去?就跟大哥二哥那样,每个月我给你些孝敬,如何?”关全平平实实地说:“我前头说的那些话,可一字一句都是真的,我跟爹你继续住一块儿,那一大摊子地我也管不过来,大不了我不管了,让它荒着,爹你看成不?”
“老子打死你个孽畜!”
关明脖子一梗立即又要来打关全,胡月英自然又是死命拦着。
关明、关全、胡月英三个人纠缠在了一起,关明要打,关全不躲,胡月英要拦,真可谓混乱之极。
阿妹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那场面心都要揪紧了。
听到关全说“分家”,阿秀心里一动,连阿妹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关全那边。
可他那样子一点儿不像是在说假话的。
“四哥是为了要分家的事情跟爹闹起来的。”阿秀轻声嘀咕一句,附到阿妹耳边说:“去叫大哥二哥来。”
阿妹忙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回跑。
阿秀虽然不待见她爹,但是她四哥她还是要管的。她跟她四哥虽然不是特别亲近,但是好歹是兄妹,上面一个四哥,下边儿一个六弟,都跟她相差两岁的岁数。她自然是跟她四哥更亲近些。
而且她四哥这是要……分家啊!
阿秀抿了抿唇,喊了一句:“别闹了!”
关明自然是不听她的,继续举着鸡毛掸子要打关全。阿秀提了提声音:“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再打不迟!”
阿秀上前去一把推开关明,胡月英瞅着这个空档一下子拦在关全前边儿。
阿秀立在一边看着关明不住地喘气,心里忽然觉得自己这老爹真是可怜。
大儿子分家出去了,因为他对大儿媳妇儿的不满,让大儿子也跟他生分,不怎么搭理他;二儿子分家出去,又因为他不满二儿子娶寡妇带拖油瓶,护妻的二儿子跟他交恶。他总共就只有四个儿子,现在第三个儿子也要跟他分道扬镳不跟他过了。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做日子总是这般锱铢必较,贪小便宜,嘴巴又讨厌,而且偏心偏得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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