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垂下眼,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吃食和酒水。他在心里仔细琢磨着胡勒王的意思,尉迟醒没有回来,这个金吾卫立了军令状的,按理来说是应当斩杀的。
但胡勒觉得该杀的人,靖和凭什么一定得杀?
“再去请大王女,今日不能来可以等明日,明日不能来可以等后日。”李慎说。
“不必再请!”
演武场上还未见人,只听见豪迈的喊声先一步传来。来的人骑着一匹阔胸高背,毛发水滑的棕红色战马。他收紧了缰绳,马匹扬起前蹄重重地落地。
尘烟四起之际男人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马鞭别在了腰上。他径直往放着弓箭的武器架边走:“我胡勒男儿讲究言出必行,随你靖和事后如何处理,立过的誓言当要践行!”
他拿起弓箭,引弦站在绞刑台正前方,对准了古逐月的头颅:“陛下,这是你靖和金吾卫失职,胡勒三王子尉迟恭可杀之?”
宁还卿站在李慎身侧一言不发,他也没料到尉迟醒会丢了。
“尉迟卿生死未卜,”李慎看着故意来示威的尉迟恭,“三王子着急来杀人,是如何确定你的王弟已死的?”
李慎心中的不快逐渐堆积了起来,军令状是尉迟夜逼着他立的。现在尉迟恭又来逼着杀人,置靖和于何种地位,置皇帝于何种地位?
古逐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和尉迟恭针锋相对的李慎,自己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两人正中间。看尉迟恭拉弓的姿势,其实说是对着李慎也不是不可以。
他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但又好像不太明白,关于天下局势,古逐月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地难以看穿。
“我王弟如何是另一说,”尉迟恭笑了一下,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很开心,而是一种嘲讽的神色,“立过军令状的金吾卫失职,陛下为何不杀?”
“三王子。”宁还卿终于开口了,“不杀,是臣的意思。”
尉迟恭挑眉:“你?”
宁还卿微笑着点头:“确切地说,是钦达天的意思。”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阿乜歆转过围栏,匆匆向着这边跑了过来。她一路跑到古逐月身边,蹲下就开始找绳索的结在哪里。
李慎轻微地眯了下眼,动作十分细微,但还是落在了尉迟恭的眼里。那种神色尉迟恭十分熟悉,心生怀疑,并且急速思考就是那样的。
阿乜歆把古逐月的绳索解开了,拉着他站了起来:“你担心尉迟醒,你怎么不跟你们的军队一起去找他!”
尉迟恭被她诘问,虽然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但还是放下了弓:“好,不杀,那这位小将士总该说说我的王弟为什么没有回来吧?”
“我们掉落山下,”阿乜歆替他回答,“跟尉迟醒走散了。”
宁还卿凑到李慎的耳边,低声说话:“微臣的手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从山崖跌落,昏迷不醒。”
“这么说来,”李慎点头,“尉迟卿比他们两个还要安全一些,至少没有跌下山。”
“入林王公皆有佩哨!”尉迟恭摸出自己腰带里的哨子,“在进入逐鹿林前就已经说过,遇险可吹哨求救,为何你们主仆分散,一方掉落山崖,却无人吹响哨子?”
宁还卿的人进林子去寻人,是因为已经过了定下的出林日。清点人数后,发现尉迟醒还没回来,才派出飞羽军去寻找。
一提起哨子,李慎脑海中什么事情一闪而过,但又不太真切。他仔细回想,却迟迟无果。
“要知道,早你们一步出林的四皇子李珩,遇到了危险都知道要吹哨!”尉迟恭说道。
李慎的思路一下被打通,他记起来了,李珩的双腿被砍断,一直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想到这里,李慎的疑云骤起,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高台边缘:“你们的哨子呢?”
“四殿下在林中有难,”古逐月一五一十地说,“醒公子为了救他,把哨子留给了四殿下。”
“有难?”李慎眯起了眼睛,盯着古逐月如同盯着猎物:“有什么难?”
古逐月想了很久,捋清了经过后说道:“四殿下遇到了一个穿紫衣服的怪人,受了些许轻伤,醒公子看他疼得厉害,就把自己的哨子留给了他。”
“轻伤?”这回发问的是尉迟恭,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在等热闹看的意思,“这叫轻伤?”
“他的腿被蚂蚁咬了几口,”古逐月不太明白尉迟醒这个哥哥在等着看什么,但他觉得被蚂蚁咬了几口确实算轻伤,“不是轻伤?”
李慎记起来,宁还卿曾经给他看过,被紫极黑蚁啃噬过的残骸,李珩的伤口绝对不可能被老练的宫医判断成砍伤。
“荒唐!”李慎抓起手边的茶杯掷过去,瓷器碎裂声响起的同时,所有宫人将士都跪了下去。
尉迟恭面对着古逐月,脸上诡异的笑意逐渐收拢后,转身看着李慎:“看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紫极来糊弄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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