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清风,满天繁星。缠在门上的红绸肆意随风飘舞,轻柔缓慢,似伴泠音,舒卷缱绻。
劳累一天的林家小仆阿庆,看那铜壶滴漏水线已漫过三更,思忖着客人应该都已离去,长舒一口气,伸了一个由下而上由脚踝到脖颈的长长大懒腰,全身肌肉筋骨拉扯间,感觉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长久的释放,因此顿感神爽气清,多日疲惫也有所缓解。
临睡前的阿庆望了一眼林府大门,辉煌气派的五间佔地青铜门上,挂着的锦缎凤纹图红灯笼微微颤抖着,里边的火苗忽明忽暗,静静摇曳。
林府上下皆已安然睡去,只留一个守夜的小童,坐在门槛上,头抵着门柱,睡得酣畅。
阿庆并不想叫醒小童,他理解,这些天他们都太累了。为了准备林家二小姐的嫁妆,从彩袖缎衣到金箱银箧,小到二小姐那眉间点朱砂的朱红盒子,大到前去将军府的车马玄关,夫人林张氏容不得一点疏忽。
少年将军段尧红衣怒马,挥斥方遒,征战杀场,凯旋而归,闯出一个又一个传奇。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多少名门贵胄抢着与之交好,而又有多少闺中女子,暗中将芳心相许。可是谁又能想得到,三年前这位少将军的父亲,皇上的胞弟靖王,却选择了已经没落的将门之后,林家二小姐林粲。
天子虽深喜段尧骁勇,却也在私下里有所忌惮,如今满朝文武哪一个和靖王联姻,对自己来说都是威胁,可靖王却偏偏选了一个已经没落的林家,于他而言倒也求之不得。
三年前,天子赐婚,莫大荣幸。伴着车马粼粼的喧嚣,圣旨从京城一路快马加鞭,送到了荒野之边的靖州城。
靖州城本是风沙苍寥的荒漠之边,三月风季,黄沙卷携着尘土石粒吹的人迷辨不清东西南北,这阵阵疾风刮得前来宣旨的钦差,那原本细皮嫩肉面色红润的大圆脸,在短短几天里也变得粗呖到可见纹路。
段尧接到圣旨的一刻,似有凤于九天长鸣,桃花漫山遍野,北方苍呖的疾风变得柔和,南风卷着少年的衣角,眉间那颗朱砂红痣一点点融化了少将军眼神里的骄傲,他极目远眺向京城的方向,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喊着他要糖吃的女孩子。
当时二家协定,将二人之事放在了三年后,而今三年之约已到,段尧回到了坐落京城的将军府,府里已经有人打点好了一切,宾客喧嚣攀谈,羡慕嫉妒各有,恭贺礼拜也少不了,段尧身穿四爪龙纹红色锦文袍,长发被红绳高高束起,少年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挺拔立于门前,等待着多年未见的朝思暮想。
身穿凤冠霞帔的林粲,在众人的拥簇下上了花轿。启程驶向了将军府,漫漫长路蔷薇花瓣随风飘洒,红绸从林家一路延伸,街边店铺上也挂满了红绸,一路走来,准备的零散铜子一路抛洒,引来众多小童争相竞夺。
落座于轿内的林粲,凤冠下的她,更多的确是恐慌和害怕,她双手仅仅攥着衣襟,原本平展的裙裳,被拧在了一起,紧紧的旋着,外边的喧嚣与她无关,她闭眼,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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